“全速追擊!正東方向!”楊過的指令如同驚雷,撕裂了海上的死寂。
眾人心頭劇震,旋即爆發出壓抑到極致的怒吼與同仇敵愾的呐喊!
驚魂未定的年輕仆役被迅速轉移到黑珍珠號堅固的船艙,程英立刻上前,纖指翻飛,施以安神定魄的銀針。
沉重的搭鉤被收回,船帆在號令聲中鼓脹如滿月!
船身猛地一震,如同離弦之箭,悍然劈開渾濁的血色海水與彌漫的硝煙,朝著海寇消失的方向狂飆突進!
海上的霧氣愈發濃重,粘稠如煮沸的牛乳,冰冷濕滑,裹挾著鹹腥與鐵鏽般的血腥味,將天地徹底吞沒在一片混沌的灰白之中。能見度驟降,十丈之外,萬物皆淪為模糊扭曲的魅影。
船速被迫放緩。甲板上,人人神經緊繃如滿弓之弦,耳朵捕捉著濃霧中任何一絲異響,眼睛死死盯住前方翻滾的灰幕。船體破浪的嘩啦聲、帆索不堪重負的吱呀呻吟,在死寂中被無限放大、扭曲,如同無形的鬼魅在耳畔低語。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焦灼中艱難流淌。不知過了多久,負責了望的水哥猛地打出手勢,聲音因緊張而嘶啞:“左前方!有東西!”
所有人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穿透那濃得化不開的霧障,一個龐大而詭異的黑影輪廓,如同蟄伏於灰紗之後、披掛著破爛甲胄的洪荒巨獸,漸漸顯形!
它的輪廓粗笨雜亂,線條扭曲,與中土船隻的流線優雅截然相反,透著一股原始的、蠻橫的凶戾之氣——正是那艘海寇船!
距離在謹慎的操控下不斷拉近。敵船的輪廓越發清晰,同樣死寂無聲,宛如一座漂浮的、散發著惡臭的墳墓,唯有海浪拍打船身的沉悶聲響單調地回蕩。
船體歪斜,木板拚接處縫隙粗大如裂開的傷口,暴露出極其低劣的造船工藝。線條笨拙而猙獰,船首粗暴地向上翹起一個弧度,形同某種未開化海獸張開的、布滿利齒的醜陋巨口。船帆是由各色破布與肮臟獸皮胡亂拚湊而成,打著厚厚的補丁,此刻在濃霧中如同敗絮般無力垂掛。船身吃水極深,航行姿態笨重遲緩,顯見速度不濟,全憑一股凶蠻之氣在海上橫行。
一股濃烈的、混合著腐敗魚腥、酸臭汗液、凝固血腥與劣質桐油的刺鼻惡臭,即使在濃霧中也隱隱傳來,令人胃中翻江倒海。船上死寂無聲,隻有海浪空洞的拍擊,但這死寂之下,卻仿佛潛藏著無數肮臟嗜血的鬣狗,隨時準備從陰影中撲出噬人!
“停船!落半帆!”經驗最老的啞仆阿大迅速做出判斷,手勢乾脆利落。
黑珍珠號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滑行了一段,最終在距離敵船約二十丈處穩穩停住。這個距離在濃霧中已是極限,危險近在咫尺,卻也提供了發動突襲的最後機會。
楊過目光如電,掃過身邊眾人,最後落在啞仆阿大和水哥身上,雙手快速翻飛,打出手語:“阿大,水哥。船,交給你們。守好,接應!”
水哥用力點頭,渾濁的老眼中燃燒著決絕的火焰,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緊了腰間的魚叉。阿大則悶哼一聲,如同紮根甲板的礁石,牢牢釘在了船舵旁。
程英清亮的眸子轉向楊過:“那我呢?”
楊過語速極快,斬釘截鐵:“小師娘,你也留下。敵船凶險莫測,我無暇分心照拂!”
程英柳眉一豎,薄怒隱現:“誰要你照拂?我同去,多個助力。否則此行豈非徒勞!”
楊過看著她倔強執拗的眼神,無奈道:“小徒自然不敢小覷師娘身手。隻是這二十丈怒海波濤,濃霧鎖江,師娘可有把握飛渡?”
程英望向濃霧中那猙獰船影,二十丈的洶湧海麵確如天塹,心中實無把握,但嘴上不肯示弱:“你能過去,我便能!”
楊過眼中精光一閃:“手給我!”
程英一怔:“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自然是帶你——飛過去!”
話音未落,楊過已如閃電般扣住她手腕,猛地發力一帶!
“哎!你……”程英猝不及防,整個人被他一股大力拽入懷中!結實的手臂如同鐵箍,瞬間緊緊環住了她不盈一握的纖腰!
“登徒子!你休得放肆!”程英又羞又急,臉頰瞬間飛霞,玉手本能地抵住他堅實胸膛,奮力掙紮。然而楊過的手臂紋絲不動,如同焊鑄的精鋼。
楊過目光銳利如鷹,鎖定大船主桅——那裡,數根粗壯的備用纜繩在濃霧中繃緊垂掛。
程英被他死死箍在懷中,掙紮的力道在感受到他全身肌肉驟然繃緊、如同蓄滿萬鈞之力的強弓時,不由得一滯。她明白,生死關頭,已容不得半分猶疑與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