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背靠石壁,聽得此言,心中驚疑更甚——這小子從前就慣會油嘴滑舌、舉止輕佻、色膽包天,如今這般故作姿態,誰知又藏著什麼齷齪心思?
她扭過頭咬牙道:“休要在此假惺惺!你若敢辱我,我做鬼也絕不放過你!”
淚珠終是掙脫眼眶,沿頰滾落。
她卻緊閉雙眼,不願讓對方看見自己這般情狀。
誰知楊過並未有進一步侵犯的舉動,隻是也上了石床,轉身麵對著她盤膝坐下。
兩人相隔不過尺許,四目相對,呼吸可聞。
楊過一直都知道這位"赤練仙子"生得極美,隻是往日她眉宇間總是凝著化不開的戾氣與殺意,叫人無暇細品這份容貌。
此刻她淚痕闌乾,長睫低垂,往日淩厲儘數斂去,竟顯出幾分從未有過的柔弱。
那蒼白的麵容因情緒波動泛起薄紅,淩亂青絲更添淒豔,叫人不禁心生憐意。
他忽然伸出手,極輕地將她額前一絲散亂的劉海捋至耳後。
“道長,你想到哪裡去了?”楊過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奈的笑意,“我雖非聖人,卻也知廉恥。我說要補償你,自然是真心實意。”
李莫愁驚疑不定地睜開淚眼,隻見楊過已伸出雙掌。
“你這是什麼意思?”李莫愁蹙眉,依舊警惕。
“運功,療傷。”楊過簡短答道。
“療傷?我何曾受傷?”李莫愁更加疑惑。
楊過歎了口氣,道:“淩波和無雙偷偷溜出古墓,你以為她們真是貪玩?她們是聽聞某處有能使白發轉黑的靈藥,一心想要為你尋來。隻是天地之大,靈藥難尋,終究空手而回。”
李莫愁聞言一怔,這事她竟絲毫不知。
她想起陸無雙那丫頭每次偷溜出去被抓回來時,總是支支吾吾地說隻是悶得發慌想出去玩,自己還曾為此重罰過她,卻萬萬沒想到,這倔強徒弟一次次冒險外出,竟是為了這個……
楊過繼續道:“你早生華發,並非年歲所致,實是肝氣長期鬱結,內火灼燒精元所致,性情亦愈發焦灼。強行以藥物染黑,不過掩耳盜鈴。我所學的先..一門功法中,恰有一卷專論調理生機、疏通鬱結之法,或可從根本上解決此患。”
李莫愁心中微震,但嘴上仍冷硬:“我的事,不勞你費心!”
“費不費心,由不得你了。”楊過不由分說,輕輕抬起她因穴道受製而僵硬的手,與自己的掌心相合。
“凝神靜氣。”
不等李莫愁回應,一股溫厚綿長、蘊藏著勃勃生機的先天內力已自他掌心緩緩渡入她的經脈,“你肝氣鬱結多年,內火灼絡,五內不和。今日我便為你疏導鬱濁,調和陰陽。”
李莫愁本能地想要運功相抗,可那內力所經之處,竟如暖流淌過冰封的河床,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潤舒暢。
仿佛乾涸的裂土終得細雨浸潤,她常年因仇恨與憤懣而緊繃的心神,竟在這股柔和而磅礴的力量撫慰下,不由自主地鬆弛了一瞬。
她悄然抬眼,見楊過雙目微閉,神情專注無比。
額間已滲出細密汗珠,顯然耗費真元甚巨。
數月不見,他輪廓似乎愈發分明,昔日的少年跳脫已悄然沉澱為沉穩的氣度,竟透出幾分令人心折的男子氣概。
楊過竟是真心不惜損耗自身修為,也要為她療愈這隱疾?
思緒及此,那些被刻意壓抑的記憶倏然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