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情跺腳嗔道:“祖父!你又胡說!”她偷偷瞥了楊過一眼,臉上飛起兩朵紅雲,更添嬌豔。
洪七公本就不是非要爭鬥不可,見歐陽鋒罷手,自然也收了掌力。
他撫須嗬嗬一笑,目光在歐陽鋒、楊過和那突然出現的綠衣少女身上轉了一圈,心下暗忖:“這老毒物當真是瘋癲得可以!楊過看年紀不到二十,比這女娃娃也大不了幾歲,怎地憑空就成了人家爹爹?真是亂點譜,輩分一塌糊塗!”
洪七公自然不知歐陽鋒此刻心神混亂,早將楊過視若親子歐陽克,有時神智稍清,又識得眼前人原是楊過。
這般錯綜糾纏,儘在西毒一念之間。
洪七公覺這關係荒唐又好笑,不由撫須笑道:“老毒物,你倒是聽你這孫女的話。隻不過這認親的賬,怕是算得有些糊塗了罷?
歐陽鋒卻不管這些,他看看歐陽情,又看看楊過,忽然抱著頭嚷道:“我不回西域!我不回去!”話音未落,竟如孩童耍賴般,猛地轉身,發足狂奔,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密林深處,身法快得驚人。
歐陽情急得連連跺腳,卻哪裡追得上,隻得衝著歐陽鋒消失的方向氣道:“每次一見我就跑!我看你能跑到哪裡去!”
她嘴上雖硬,腳下卻未動,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楊過,顯然更舍不得離去。
洪七公見狀,也便收掌而立,捋了捋胡子,咂咂嘴道:“沒意思,沒意思!架沒打完,魚也沒吃痛快!都怪老毒物偷我的魚!”他想起烤魚之怨,猶自氣哼哼的,轉身便朝溪邊走去,“老叫花還得再去撈兩條,祭祭五臟廟!”
楊過忙上前一步,拱手道:“洪老前輩,明日襄陽城中英雄大宴,您老人家可會蒞臨?”
洪七公腳步一頓,回頭道:“英雄大宴?嗯,老叫花原本想著逮住藏邊那五個醜八怪,給大會添個彩頭,沒想到讓他們溜了!待我吃完魚,還得去尋尋他們的晦氣!明日大會,咱們再見!”說罷,擺擺手,晃悠悠地去了。
林間頓時隻剩下楊過與歐陽情二人。
兩人久彆重逢,四目相對,皆有千言萬語,卻又一時不知從何說起,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旖旎與羞澀。
楊過忽從懷中取出一物,金光燦然,正是那根從尹克西手中奪來的金鞭。他遞向歐陽情,溫言道:“情兒,此物你收下。白駝山莊複興不易,或有需用之處。”
歐陽情一見那金鞭便知不是凡物,連忙推拒:“這太貴重了!楊大哥,我怎能收?”
楊過卻執意塞入她手中,道:“複興白駝山莊,亦是義父心中所願。你既肩負此任,便需有此擔當。”
歐陽情握著沉甸甸的金鞭,卻幽幽一歎,瞥了一眼歐陽鋒消失的方向,嗔道:“他才不想呢!一聽回西域,跑得比見了鬼還快!”
楊過聞言默然,頓時明白歐陽鋒或許是不願麵對西域舊地那些傷心往事,又見歐陽情眼波流轉,似嗔似喜,不禁看得癡了。
二人一路尋訪歐陽鋒蹤跡,不知不覺來到襄陽城外一座小鎮。
是夜,他們在一家客棧落腳。
月色如水,灑在院中,二人並肩坐在廊下,細語輕聲,互訴彆後之情。
夜深人靜時,情不自禁,自有一番溫存纏綿。
窗外夜蟲輕鳴,亦不忍打擾這一室溫馨。
次日清晨,歐陽情見楊過醒來,便依偎在他懷中,軟語懇求道:“楊大哥,我們一起去尋祖父,找到之後,便一同回西域白駝山,不再理會中原的是是非非,好嗎?那裡隻有茫茫雪山和我們的天地,再無人打擾。”
她眼中滿是憧憬與期盼。
楊過聞言,心中頓時湧起萬千波瀾。他何嘗不向往與心愛之人遠離紛爭、逍遙自在的生活?
歐陽情的話語如同蜜糖,誘人沉溺。但他腦海中隨即浮現出郭靖敦厚剛毅的麵容、襄陽城頭獵獵的旌旗,以及那句擲地有聲的“為國為民,俠之大者”。
他深受郭靖人格的感召,知道有些責任無法拋卻。
楊過麵露掙紮,良久,才輕輕握住歐陽情的手,澀聲道:“情兒,我……我心中放不下襄陽,放不下郭伯伯他們。蒙古大軍壓境,此番英雄大會關乎中原武林氣運,我豈能在此刻抽身遠遁?待此間事了,我定去尋你,可好?”
歐陽情見他眼神雖有不舍,語氣卻異常堅定,知他心意已決。
她眼中光華瞬間黯淡,淚水如斷線珍珠般滾落,猛地抽回手,背轉身去,淒然道:“好,好……你心中終究是裝著你的郭伯伯,裝著你的家國大義,既如此,我和祖父又算什麼……”
說罷,她不再多言,深深看了楊過一眼,那眼神哀怨淒楚,我見猶憐,隨即綠色身影一晃,已掠出窗外,消失在晨霧之中。
楊過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心中一陣刺痛,卻又無可奈何,
他拿起昨夜褪下、準備換上的外袍,入手卻覺觸感有異。仔細一看,心頭猛地一震,隻見那幾處被荊棘劃破、被山石磨損的地方,竟都被人用細密勻稱的針腳,小心翼翼地縫補好了。
那針線細致工整,顯然費了不少功夫,必是歐陽情昨夜在他熟睡後,默默起身,就著燈火,一針一線為他縫補妥當。
指腹撫過那細密的針腳,楊過眼前仿佛浮現出歐陽情熬夜低頭縫衣的模樣,她對自己的情意與不舍,早已融入這無聲的針線之中。
他緊緊攥著那件衣衫,良久,將萬般情緒硬生生壓下,換上衣袍,匆匆趕往襄陽城。
一入城門,一股喧騰熱浪便撲麵而來。
往日肅穆的邊關重鎮,此刻竟被一種罕見的歡騰籠罩。
長街之上,往來之人十有八九皆攜刀佩劍,氣息精悍,顯然都是遠道而來的武林人士。
酒肆茶棚中,高談闊論之聲不絕於耳,所議論的,無一不是今日這場數十年難得的盛事。
“聽說郭大俠為了此次大宴,廣發英雄帖,天下豪傑十之七八皆應約而來!”
“何止!你瞧這陣勢,武林中十年未有這般盛會了!”
“此番必能推舉出一位德才兼備的武林盟主,率領我等共抗蒙古韃子!”
人人臉上皆洋溢著興奮與期待,言語間對郭靖的推崇敬仰之情溢於言表。
楊過隨著人流前行,但見街道兩旁乃至不少住戶門前都懸掛彩燈,越往城中心去,氣氛越是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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