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終於徹底認定,眼前這個人類青年,是真正配得上繼承故友遺誌、能與它在這山穀中相伴的知己。
隨即,它用那顆巨大的頭顱,試探性地、輕輕蹭了蹭楊過屹立未動的手臂。
楊過伸出手,撫過神雕粗硬而疏落的頸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驚人力量與歲月滄桑,心中亦湧起一股得遇知己般的欣喜。
雨不知何時漸漸停歇,洞外隻餘淅淅瀝瀝的滴水聲,空氣清新濕潤。
神雕忽然側耳傾聽,隨即低鳴兩聲,振翅便出了山洞,身影很快消失在蒼翠的山林之間。
楊過微感愕然,不知雕兄突然離去所為何事,也不知它是否要自己在此等候。
他緩步走出山洞,隻見四周山色空蒙,雨後雲霧繚繞,早已不見神雕蹤影。
心想:“雕兄行事自有道理,我且在此等候便是。”
這一等,便從清晨等到了日頭偏西。
楊過腹中漸漸饑餓起來,他行囊中本帶有些許乾糧,但這幾日消耗,所剩無幾,僅夠自己勉強果腹,若雕兄回來,以它那龐大身軀,這點食物怕是連塞牙縫都不夠。
“總不能餓著雕兄。”楊過尋思著,眼見洞旁不遠處便有一道山溪,雨後水勢更旺,想必有魚。
他當即施展輕功,掠至溪邊,折了根堅韌的細枝,削尖了頭,凝神注目溪中。
他眼力手法俱佳,不消片刻,便已刺得幾條肥大的山溪鯢魚。
他提著魚返回山洞附近,卻聽得洞內傳來些許響動。心中一喜,快步走入,隻見神雕已然歸來,正有些焦躁地在洞中踱步。
它巨大的翅膀旁,堆著一小堆各式各樣的野果,有些還帶著水珠,顯是剛剛采摘不久。
原來神雕離去,竟是特意為楊過去尋找食物。它見楊過久等不歸,洞內又無他的行囊,楊過出行囊隨身,以為他因自己遲遲不歸而離去,正自有些黯然失落。
此刻忽見楊過提著幾條大魚回來,神雕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爆發出極大的驚喜之色,歡鳴一聲,大步迎上前來,用頭親昵地蹭了蹭楊過。
楊過心中一暖,笑道:“雕兄,原來你是去為我尋這果子了。我見你久未歸來,怕你餓著,去溪邊捕了幾條大魚回來。”
神雕低鳴,用喙將那些野果向楊過推了推,又看向他手中的魚,眼中竟也流露出幾分期待之色,似乎從未見過或嘗過烤魚之味。
楊過哈哈大笑:“妙極!看來雕兄也想嘗嘗這烤魚的滋味。你我今日便來個山野盛宴!”
他當即在洞外尋了處乾燥地方,生起篝火,將魚刮鱗去內臟,清洗乾淨,用樹枝穿了,放在火上細心烤炙。不一會兒,魚皮變得金黃焦脆,油脂滴落火中,滋滋作響,誘人的香氣彌漫開來。
神雕好奇地在一旁觀望,待楊過將一條烤好的大魚遞給它時,它小心翼翼地啄了一口,隨即眼睛一亮,仿佛發現了無上美味,三兩下便將整條魚吞食殆儘,連骨頭都未曾吐出多少,吃完後猶自回味地咂咂嘴,目光灼灼地盯著火上另一條烤魚。
楊過笑著將另一條也給了它,自己則拾起神雕采來的野果擦拭乾淨,放入口中。
果子清甜多汁,正好解了烤魚的油膩。
一人一雕,分食著這簡單的一餐,雖無珍饈美饌,卻自有一番甘醇厚誼在心頭,彼此皆覺暢快難言。
自此,這一人一雕的情誼,真正達到了心神相交、毫無隔閡的境地。
是夜,楊過便在洞中和衣而臥,神雕亦在旁斂翅酣眠。
一人一雕,各安其所,洞中唯有清風穿隙,更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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