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疾行於莽莽林海，沿途緊咬黑狼堂潰逃的蹤跡。
此前數日，皆是敵暗我明，處處受製，頗為被動。
昨日一場突襲，打得狠辣漂亮，對方死傷狼藉，殘部奔逃，行跡必難儘掩。正該趁其傷重，銜尾疾追。
唯有將這條“尾巴”死死咬住、攪亂，才能叫其餘各隊人馬在回撤時贏得喘息之機，化被動為主動。
這是楊過心中所考慮的，也是眼下必行之路。
明玥和歐陽鋒自然也知曉楊過的心思。
起初，歐陽鋒始終冷著臉走在前麵，一言不發，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寒氣。
楊過察言觀色，知他心氣不順，眼珠一轉，已有計較。
他故意落後幾步，對身旁的明玥大聲歎道：“明玥姑娘，你發現沒有，這關外的林子雖大，野獸卻不多見。”
明玥不明所以，順口接道：“許是清晨，鳥獸尚未活躍？”
“非也非也，”楊過搖頭晃腦，聲音更大了些，“我猜啊，定是我義父的緣故，他老人家‘西毒’威名太盛，彆說豺狼虎豹，怕是連地裡的蚯蚓、樹上的知了，聞到他那身‘天下至毒’的氣息，都嚇得連夜搬家，繞道三十裡了！”
他一邊說，一邊偷眼覷著歐陽鋒的背影。
隻見歐陽鋒腳步未停，肩頭卻幾不可察地聳動了一下。
明玥掩口輕笑，也配合著道：“你說得有理。我瞧歐陽前輩走路帶風，連這林中的晨霧都自動散開，怕是也怕沾了毒氣。”
“可不嘛！”楊過煞有介事，“你看我義父那蛇杖，都不用拄地，懸空三尺，方圓十丈內蟲蟻絕跡。這本事，咱們拍馬也趕不上。都說‘西毒’用毒出神入化，我看這‘驅獸避蟲’的功夫才是獨步天下，居家旅行、野外露營必備良技啊！哎，義父，您這絕招能不能教我？我給您磕頭了！”
他越說越離譜，語氣誇張，學起那市井說書人的腔調。
明玥聽得忍俊不禁，眉眼彎彎。
歐陽鋒起初還強忍著，待聽到楊過編排他“懸空三尺拄杖”、“驅蟲絕技獨步天下”，還要“磕頭”，終於“嘿嘿”一聲笑了出來。
雖然立刻又板起臉，但那一聲笑在寂靜的林間格外清晰。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衝著楊過吹胡子瞪眼：“臭小子！胡言亂語什麼！老夫的毒功是讓你拿來驅蟲趕鳥的嗎？”
他的話雖嚴厲，眼中卻沒了之前的鬱氣，反倒有些哭笑不得。
楊過見他笑了，心頭一鬆，嬉皮笑臉地湊上去：“義父，您可算回頭了。這一路您悶頭疾走，我還以為您發現前麵有蜂蜜窩，急著去掏呢。可這季節，熊瞎子都還沒醒，您可彆白跑一趟。”
“胡說八道！”歐陽鋒哼了一聲，但臉色已然緩和不少，“再聒噪，小心老夫給你嘗嘗新研製的‘啞口無言散’！”
“彆彆彆，”楊過連忙告饒，“我還得靠這張嘴給您解悶呢。”
三人間的氣氛終於輕鬆下來，恢複了往日相處時的熟稔。
歐陽鋒也不再刻意拉開距離，三人並肩而行，隻是他偶爾看向楊過和明玥的眼神，深處仍藏著一絲複雜的憂慮，隻是不再顯露於外。
晌午時分，三人尋了一處溪邊歇腳，補充乾糧清水。
溪水清澈，自山澗潺潺流下。
明玥取出水囊，俯身去灌溪水。
她動作靈巧，灌滿一囊，將水囊先遞給楊過。
楊過卻示意她先用，兩人相讓之間，終究是楊過接過，正待飲用，鼻尖卻極其輕微地嗅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腥氣，混在水源的清冽之中，幾乎難以察覺。
他行走江湖經驗豐富，又深諳毒理，對異常氣味尤為敏感。
他心中一凜，眼角餘光迅速掃視水麵和溪邊草木。
溪水本身看不出異樣，但他注意到下遊不遠處，幾片本應鮮綠的苔蘚邊緣，顏色略微發暗，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褐黃色，且附近水麵漂浮著兩三隻極小昆蟲的屍體。
“且慢！”楊過低喝一聲，製止了正要捧水洗臉的明玥。
明玥反應極快，立刻停手，疑惑地看向楊過。
楊過將水囊遞到歐陽鋒鼻端：“義父，您聞聞。”
歐陽鋒隻輕輕一嗅，灰白的眉毛便緊緊擰起：“‘蝕骨甜腥’？摻了‘腐草蕈’的汁液，混在水裡，無色，微甜腥，初時隻令人略感乏力，十二個時辰後若無解藥，筋骨漸軟，內力滯澀。好陰毒的手段，混在活水中，劑量極微，若非對毒物特彆敏感或事先知曉，極難發現。看來，有人料到我們會循此路，在此水源提前做了手腳。”
明玥聞言，臉色微變，立刻將手中沾了溪水的手在衣襟上擦了又擦，心有餘悸。
“黑狼堂？”明玥沉聲道。
“十有八九。”楊過目光銳利地掃視四周山林，“‘毒狼’擅用毒，且心思縝密。他知道我們可能會追蹤他，也知道我們必經水源。這是挖空了心思要害我們。”
歐陽鋒冷笑：“雕蟲小技，也敢在老夫麵前賣弄。”他
自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三粒碧色藥丸，“這是‘避穢清心丹’，可解百毒，服下。這溪水上遊半裡內必有投毒之處，去瞧瞧。”
三人服下藥丸，屏息凝神，逆著溪流向上遊搜索。
果然，在一處較為隱蔽的溪澗拐角，發現幾株被碾碎的暗紫色毒蕈，汁液滲入石縫，正緩緩滴入溪水。旁邊還有淩亂的腳印，但已被人小心掩飾過。
“人已經走了，至少兩個時辰以上。”歐陽鋒查看後斷定，“投毒者很謹慎。”
“看來我們找對了方向，‘毒狼’就在前麵不遠。”楊過眼神凝重，“他已發現我們追來，並開始布置。接下來須加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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