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館內。
李承乾的“三司”體係,已經如同一台精密的機器,開始高效地運轉。
馬周的參謀司,源源不斷地,將大唐各地的民生、經濟、乃至官場秘聞,彙總分析,呈於案前。
李綱的執行司,將太子的每一道命令,都轉化為具體的政令,有條不紊地推行下去。
而內衛司,則像一團無形的陰影,籠罩在長安城的上空,監視著所有潛在的敵人。
這一日,馬周將一份剛剛擬好的奏疏,恭敬地呈送給了李承乾。
奏疏的標題,正是——《請旨東征疏》。
其內容,與李承乾之前所謀劃的,一般無二。
先是痛陳高句麗屢犯邊境之罪,再是彰顯大唐國庫充盈、兵強馬壯之威,最後,以太子之名,懇請陛下恩準,由東宮自籌錢糧,組建“東征先鋒營”,為大唐開疆拓土,掃平蠻夷。
整篇奏疏,辭藻華麗,氣勢磅礴,充滿了“忠君愛國”的赫赫大義。
“殿下,”馬周沉聲說道,“此疏一上,必將震動朝野。以軍功立威,本是皇子固本之良策。”
“但……您此舉,是要‘自建一軍’,這已觸及君王之大忌。陛下他……會同意嗎?”
李承乾看著那份奏疏,眼中閃過一絲深邃的光芒。
“他會的。”
李承乾站起身,緩緩分析道:
“其一,高句麗,乃是父皇心中,一根拔不掉的刺。前隋三征高句麗,皆是慘敗而歸,損兵折將,國力耗儘,最終導致亡國。”
“父皇他,雄才大略,一生自比秦皇漢武,他又豈會容忍,這區區蠻夷,在他眼皮子底下,耀武揚威?”
“征高句麗,是父皇遲早要做的事。孤,不過是提前,將這個議題,擺在了他的麵前。”
“其二,此戰,最大的難題,並非是軍事,而是……錢!”
“父皇雖然通過‘鹽引’之法,看到了國庫增收的希望,但這筆錢,尚未完全到賬。”
“而一場傾國之力的大戰,耗費何等巨大?父皇他,心中也沒底。”
“而孤,現在,主動提出,‘自籌錢糧’!這等於是在告訴父皇:爹,您彆擔心錢的事,打仗的錢,兒子我,全包了!您說,天底下,有哪個皇帝,能拒絕得了,這等‘免費’的午餐?”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李承乾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父皇,他現在,最忌憚孤什麼?忌憚孤權勢日重,忌憚孤在朝中影響力太大。”
“而孤,主動請纓‘出征’,遠離長安這個政治中心。這在他看來,是什麼?”
“是一種‘自我放逐’!是一種‘避嫌’!是一種向他這個父皇,表明自己‘並無意於朝堂爭權’的姿態!”
“一個手握大權,卻又懂得‘避嫌’的兒子,一個既能為他解決財政難題,又能替他實現夙願的兒子……你覺得,父皇,有理由拒絕嗎?”
馬周和李綱聽完這番分析,再次被太子殿下那洞悉人心的帝王心術,所深深折服。
他們發現,太子殿下所走的每一步,都不僅僅是為了解決眼前的問題。
他總是能將自己的真實目的,包裹在最冠冕堂皇的大義之下,讓對手明知是陷阱,卻又心甘情願地,按照他的劇本走下去。
“殿下英明!”馬周躬身拜服,“隻是……那‘東征先鋒營’的軍資……”
“崔氏的‘孝敬’,應該已經送到路上了。”李承乾淡淡地說道,“告訴崔仁師,孤,喜歡看到的賬目是清清楚楚的。”
“另外,也該讓那些剛剛發了一筆‘債券財’的長安富商們,以及那些被崔氏‘比’下去的世家們,知道一下,什麼叫做……‘取之於民,用之於國’了。”
“傳孤的令,以‘東征先鋒營’的名義,再次發行……‘大唐第一軍功債券’!”
“告訴全天下的人,凡購買此債券者,皆是我大唐的‘愛國義士’!待到東征功成,不僅能連本帶利地收回錢款,其子弟,在參軍入伍,乃至官員選拔之上,皆可……優先錄用!”
“嘶——”
李綱和馬周,再次倒吸一口涼氣。
如果說,“勸農債券”是以“名利”為餌。
那麼,這次的“軍功債券”,就是以赤裸裸的“政治前途”,來作為誘惑了!
這……這已經不是在“借錢”了。
這分明是在,公開地,為他自己的“東宮勢力”,選拔和儲備……後備人才!
……
三日後,太極殿。
當李承乾的《請旨東征疏》,由中書省,正式呈於李世民的禦案之上時。
整個朝堂,再次陷入了巨大的震動。
“胡鬨!簡直是胡鬨!”
兵部尚書侯君集,第一個跳了出來,高聲反對:“高句麗,地勢險要,城池堅固,非傾國之力,不能圖之!太子殿下,乃是國之儲君,萬金之軀,豈可輕身赴險,遠赴邊關?臣,堅決反對!”
“臣附議!”長孫無忌也立刻出列,“太子殿下,當坐鎮京師,以安國本。出征之事,自有我大唐百戰之將,何須殿下親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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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反對的理由,冠冕堂皇。
但真實的目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他們絕不希望看到,太子再染指“兵權”,立下這不世的軍功!
一旦讓太子,文治武功,皆至巔峰,那這大唐的天下,恐怕就真的,要提前易主了!
然而,這一次,李世民卻沒有像他們預想的那樣,立刻駁回太子的“荒唐”請求。
隻是靜靜地,看著那份奏疏,久久不語。
他的內心,正在進行著一場天人交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