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會，最終在一場，虎頭蛇尾的鬨劇中，不歡而散。
漢王李元昌，被再次勒令閉門思過。
而吳王李恪，則主動上奏，辭去了“宗室考評使”一職，稱“德行有虧，不堪重任”，將自己重新關回了吳王府，終日閉門不出。
一場本該掀起滔天巨浪的“封禪”風波，就這麼被強行地按了下去。
當夜，吳王府。
書房之內，一片死寂。
吳王李恪，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那裡，麵前那盞早已燃儘的燭台，流下了一灘，凝固的，如同淚痕般的燭油。
他的臉上，沒有了憤怒，也沒有了不甘。
隻有一種，被人徹底看穿，徹底擊敗後，那深入骨髓的灰敗。
他終於明白了。
自己從頭到尾，都隻是一個可悲的小醜。
一個在太子大哥，和國舅長孫無忌，這兩個，頂級棋手的棋盤上，被隨意擺布，用來互相攻擊的棋子。
他那所謂的“正直”，那所謂的“賢明”，在那真正的冰冷的權力博弈麵前，是何等的脆弱，和不堪一擊。
“母妃，”李恪的口中，喃喃自語，眼中流下了兩行清淚，“……您，錯了。”
“大哥他要的，從來就不是這李唐的天下。”
“他要的是，一個我們所有人都，無法理解的新世界。”
“而我們，卻因為自己的愚蠢和貪婪，成了他通往那個新世界道路上，最可笑的墊腳石。”
這一夜，這位曾經的天之驕子，其心中那所有的驕傲與野心，都被徹底地擊碎了。
趙國公府。
長孫無忌的臉色，也同樣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也輸了。
輸得一敗塗地。
他不僅沒能將太子拉下水。
反而，親手廢掉了吳王李恪，這顆他本可以用來長期製衡東宮的，最重要的棋子。
更可怕的是，他從太子李承乾，那最後“挺身而出，攬下所有罪責”的表演中，讀出了一種，讓他不寒而栗的味道。
太子已經不再滿足於，被動地拆解他的計謀了。
已經開始，學著主動地，去為他和他所有的政敵，設下一個個，無法拒絕，也無法掙脫的圈套！
長孫無忌知道，他和太子之間，那場看不見的戰爭，已經進入了一個，更加危險的新階段。
他必須要更加小心了。
而整個事件的“總導演”，太子李承乾，此刻卻在東宮彆業，悠閒地看著一本，由馬周，從國子監，送來的，最新的，“格物學社”的“研究報告”。
報告上，那些年輕的國子監生們，正在激烈地討論著一個，由太子殿下，親自提出的課題。
——“論，‘地球’為球體之可能性，及，‘日心說’之合理性推演。”
李承乾，看著那些，雖然充滿了謬誤，但卻閃爍著，人類最初的，對宇宙探索的，理性的光芒的文字。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欣慰的笑容。
他知道，他種下的那些，名為“科學”與“未來”的種子，正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頑強地生根發芽。
這比任何朝堂之上的勝利，都更讓他感到滿足。
就在此時，常何，匆匆來報。
“殿下，宮裡……宮裡來人了。”
“陛下於今夜，在甘露殿，設下家宴。特，召太子殿下，與晉王殿下，一同前往赴宴。”
“家宴？”
李承乾的眉頭，微微一挑。
這場所謂的“家宴”，絕不會，像它聽起來那般，溫馨和睦。
這，分明是，他那位好父皇，在經曆了這場由他一手導演的“鬨劇”之後，準備要親自下場，來與他這個兒子，好好地……“聊一聊”了。
……
甘露殿，偏殿。
今夜的甘露殿，沒有任何外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