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五日,河對岸風雲變幻。
曾經旌旗招展,綿延十裡的大營,一夜之間人去樓空。
隻留下被刻意踐踏得淩亂的營地,和無數熄滅的篝火灰燼。
仿佛一支大軍倉皇敗退後留下的狼藉。
而真正的大軍,早已化整為零,如幽靈般潛入了一線天峽穀兩側的崇山峻嶺之中。
山林寂靜,殺機暗藏。
每一棵樹後,每一塊岩石下,都可能藏著一雙冰冷的眼睛。
士兵們銜枚疾走,動作悄無聲息,隻有軍靴踩在枯葉上的沙沙聲。
李瓊的命令被一絲不苟地執行著。
峽穀之內,更是成了人間煉獄的雛形。
一隊隊的士兵在李顯揚的指揮下,揮舞著工兵鏟,在凍得堅硬的土地上奮力挖掘。
他們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氣中凝成白霧。
一個個巨大的陷馬坑被挖了出來,深不見底,坑口用枯枝敗葉小心翼翼地偽裝起來。
稍有不慎,便是馬失前蹄,人仰馬翻的下場。
地麵之下,被埋設了無數鋒利的竹簽和鐵蒺藜。
戰馬的鐵蹄一旦踏上,便會被瞬間洞穿。
更陰險的是那些緊貼著地麵拉起的絆馬索,染成了和泥土一樣的顏色,在幽暗的峽穀中根本無從分辨。
高速衝鋒的騎兵隻要被它輕輕一絆,就會立刻被甩下馬背,被後續的鐵蹄踩成肉泥。
李瓊親自巡視著每一處陷阱的布置。
他走得很慢,看得很細。
時而蹲下身子,用手拂去偽裝上的浮土,檢查其是否牢固。
時而又抬頭望向兩側的山壁,估算著滾石落下的角度和威力。
他的神情專注而冷酷,仿佛一個正在精心雕琢自己作品的藝術家。
隻不過,這件作品,是用鮮血和生命來上色的。
第五日,黃昏。
李顯揚快步走到李瓊身邊,臉上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興奮。
“將軍,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卻透著一股力量。
李瓊順著李顯揚手指的方向看去。
整個一線天峽穀,從入口到深處,已經被布置成了一個巨大的、連環的死亡陷阱。
它安靜地蟄伏在那裡,像一張巨獸張開的大口,等待著獵物自投羅網。
沿途的山路上,也被撒上了磨得滾圓的石子,專為絆倒徒步追擊的蠻夷步兵準備。
所有細節,都考慮得淋漓儘致。
李瓊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
他緩緩抬起頭,看向北方。
那片灰蒙蒙的天空下,是北蠻人即將到來的方向。
李瓊握緊了雙拳,骨節發出輕微的哢吧聲。
“很好。”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那是極致的期待。
“萬事俱備。”
“現在,就等那陣東風,把他們吹進這口為他們準備好的棺材裡了。”
……
與此同時。
北蠻王庭,金帳之內。
獸皮鋪地,金器滿架。
中央的火盆燒得正旺,將整個大帳映得一片通明。
氣氛卻冰冷得如同帳外的風雪。
蠻夷可汗,阿史那骨,端坐在虎皮大椅上,臉色鐵青。
他手中捏著一份從前線傳回來的軍報,那薄薄的羊皮,幾乎要被他捏碎。
阿史那骨的聲音低沉,卻如同雷鳴,在金帳內滾滾回蕩。
“蠻夷前線,久攻不下,難道你們就奈何不了鎮北軍?”
他猛地將羊皮砸在身前的矮幾上。
“奇恥大辱!”
帳下,一眾蠻夷部落的首領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他們都知道可汗的怒火有多麼可怕。
“大汗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