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瓊這番話,如同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了每一個人的心上。
帳內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雞,張著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片刻之後,王政第一個反應過來,他的臉色刷地一下變得慘白,嘴唇都在哆嗦。
“大帥,萬萬不可!”
他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絲哀求。
“曹彰是什麼人?兵部尚書曹嵩的獨子!”
“咱們把他引到肅南城,這跟把刀遞到他手上有什麼區彆?”
“他隻要隨便找個由頭,上書一封,告咱們一個引蠻夷入關,意圖不軌的罪名,咱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王政的話,像是點燃了火藥桶。
“是啊大帥!”
“曹家在朝中根深蒂固,咱們拿什麼跟人家鬥?”
“到時候,彆說五千兵馬了,咱們整個朔北營都得給他陪葬!”
“這已經不是威脅了,這是在自尋死路啊!”
周虎那隻獨眼裡也滿是血絲,他急得在原地團團轉,粗壯的手臂揮舞著,唾沫橫飛。
“他娘的,曹彰那小子本來就看咱們不順眼,你這麼一搞,不是正好給了他弄死咱們的借口嗎?”
“到時候聖旨一下,咱們是接還是不接?接了是死,不接就是抗旨,更是死路一條!”
眾將領你一言我一語,苦口婆心地勸著。
他們是真的怕了。
李家的前車之鑒就在眼前,皇帝那杯毒酒的寒氣,仿佛至今還未散去。
他們不怕跟蠻子在戰場上真刀真槍地乾,卻怕這朝堂之上,殺人不見血的刀筆官司。
麵對這幾乎要將大帳掀翻的勸阻聲,李瓊卻隻是靜靜地站著。
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動搖,那雙深邃的眼眸裡,反而透出一絲譏諷的冷笑。
“嗬。”又是一聲輕笑。
他抬起手,輕輕往下壓了壓。
帳內的嘈雜聲,奇跡般地平息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在他身上,帶著不解,帶著疑惑,更帶著一絲最後的希望。
李瓊的目光,緩緩掃過一張張焦慮的臉。
“你們怕曹彰上書告我們?”他反問道。
眾人麵麵相覷,這不是廢話嗎?
李瓊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那你們告訴我,他拿什麼告?”
“告我引蠻夷入關?”
李瓊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金石相擊,震得眾人耳膜嗡嗡作響。
“那我倒要問問他曹彰,我李瓊為何要引蠻夷入關?”
“是不是他曹彰,身為肅南城守,無故扣押朝廷調撥給我朔北營的五千兵馬?”
“是不是他曹彰,陽奉陰違,斷絕我朔北營的糧草補給,意圖將數萬鎮北將士活活困死、餓死在這朔北荒原之上?”
李瓊每問一句,便向前踏出一步,氣勢淩厲如刀!
“他敢上書嗎?”
“他把這些事情寫進奏折裡,呈到陛下麵前嗎?”
“他敢讓滿朝文武,讓天下百姓看看,他兵部尚書的兒子,是如何對待為國戍邊的將士的嗎?”
李瓊的目光,最後落在王政臉上,眼神銳利得仿佛能刺穿人心。
“王政,你告訴我,他敢嗎?”
王政張了張嘴,喉結滾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是啊。
他不敢。
曹彰做的這些事,同樣是見不得光的。
克扣兵馬,斷絕糧草,這哪一條單拎出來,都是能掉腦袋的大罪。
他若上書,就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帳內的氣氛,悄然發生了變化。
眾將領臉上的驚恐和絕望,漸漸被一種思索和驚疑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