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如刀,刮過荒原。
半日的奔波,人困馬乏。
周虎勒住韁繩,抬起滿是塵土的臉。
前方,黑壓壓的營帳連綿不絕,如同匍匐在夜色中的巨獸。
星星點點的火光,在獸腹中閃爍,透著一股肅殺之氣。
“頭兒,到了。”
身邊一個裝扮成蠻兵的狼崽壓低了聲音,語氣裡帶著一絲緊張。
周虎點了點頭,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氣,那股混雜著馬糞、羊膻和劣質酒氣的味道,直衝腦門。
是蠻子營地的味道。
“所有人,記住將軍的話。”
“我們是喪家之犬,不是來拚命的英雄。”
“都給我把那股窩囊勁兒拿出來!”
周虎用蠻語低吼了一句,隨即一夾馬腹,帶頭朝著營地入口蹣跚而去。
五百騎,走得歪歪扭扭,仿佛隨時都會從馬背上栽下來。
“站住!”
一聲爆喝,如同炸雷。
營地門口,一隊巡邏的蠻兵舉起了手中的彎刀和弓箭,火把的光照亮了他們猙獰的臉。
“什麼人!”
周虎一個激靈,幾乎是滾下了馬背,連滾帶爬地撲了過去。
“大人!自己人!自己人啊!”
他的蠻語帶著哭腔,充滿了劫後餘生的驚恐。
那巡邏的百夫長皺著眉,用刀尖挑起周虎的下巴。
“自己人?哪個部落的?”
“我們是……是拓跋公主麾下,瓦格部的人!”
周虎哆哆嗦嗦地回答,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瓦格?”
百夫長嗤笑一聲,眼神裡的懷疑更重了。
“瓦格的旗幟,昨天就被李瓊那小子掛在朔北城頭了!你們怎麼還活著?”
周虎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我們被衝散了,公主帶著蒼狼衛突圍,我們跟不上了。”
“那該死的鐵火雷,太可怕了,遍地都是火,到處都是慘叫。”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胡亂地比劃著,臉上是發自內心的恐懼。
這恐懼,一半是裝的,另一半,卻是真的。
那是對李瓊那神鬼莫測手段的真實敬畏。
百夫長盯著周虎的眼睛,似乎想從裡麵找出說謊的痕跡。
但他隻看到了驚恐和混亂。
他鬆開刀,又掃了一眼周虎身後那五百個垂頭喪氣,如同鬥敗公雞般的“潰兵”。
“哼,一群廢物。”
他啐了一口,終究是沒再多問。
“在這裡等著,我去通報巴圖大人!”
……
與此同時,蠻軍中軍大帳。
氣氛壓抑得仿佛要凝固。
一個身材魁梧如熊,臉上帶著一道長長刀疤的蠻將,正一腳踹翻了麵前的案幾。
“廢物!”
“三千蒼狼衛,拓跋纓那個女人最精銳的親兵,就這麼被打殘了?”
“連忽圖的腦袋都被人砍了!”
他就是阿古拉麾下,負責西線戰事的統領,巴圖。
帳下的傳令兵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
“巴圖大人,據逃回來的散兵說,朔北軍用了一種會爆炸的鐵疙瘩,威力巨大,忽圖大人的先鋒騎兵,一個衝鋒就被炸得人仰馬翻。”
“鐵疙瘩?”
巴圖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公主呢?拓跋纓呢?”
這才是他最關心的。
拓跋纓不光是可汗的妹妹,更是他巴圖暗中傾慕的女人。
“公主殿下率殘部突圍,現在下落不明。”
“混賬!”
巴圖一拳砸在身邊的武器架上,震得上麵的彎刀嗡嗡作響。
正在這時,帳外傳來親兵的報告聲。
“大人,外麵來了一支潰兵,自稱是瓦格部的人,大概有五百人。”
“瓦格部?”
巴圖猛地轉過身,眼中凶光一閃。
“讓他們頭領進來!”
“是!”
一炷香後。
周虎被兩名蠻兵帶著,走進了這座燈火通明的大帳。
他低著頭,不敢四處亂看,身體微微發抖,將一個潰兵頭目的惶恐與不安,演繹得淋漓儘致。
“抬起頭來!”
巴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