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足以改變很多事。
鎮北關的天,就變了。
曹嵩是一隻餓了太久的狼,一旦嘗到權力的滋味,便再也無法抑製骨子裡的貪婪與殘暴。
他需要立威,需要將這座姓齊的雄關,徹徹底底地烙上他姓曹的印記。
第一日,他以整頓軍紀為名,將百餘名齊振的老部下,從營中揪出,當著全軍將士的麵,扒去軍甲,鞭笞五十。
那些在戰場上流血不流淚的漢子,被打得皮開肉綻,卻無一人開口求饒,隻是用淬了毒的眼神,死死盯著帥台上那個滿臉得意的身影。
第二日,他以清查虧空為由,將鎮北軍的糧草官、軍械官儘數下獄。
斷了三成士卒的肉食供應,美其名曰與士卒同甘共苦,自己卻在帥府之中,夜夜笙歌,山珍海味流水般地送進去。
第三日,他變本加厲,竟想出了一個忠誠試煉的法子。
他命人立起齊振的草人靶子,要求所有校尉以上的將領,必須親手用箭射穿草人的心臟,以示與舊主劃清界限。
此令一出,滿城嘩然。
這已經不是羞辱,這是在刨鎮北軍的根,在踐踏他們心中最後一絲尊嚴。
一時間,關內怨聲載道,暗流洶湧。白日裡,將士們麻木地操練,眼神空洞。
到了夜晚,營房裡,三五成群的士卒聚在一起,壓低了聲音咒罵著,那一聲聲曹賊,幾乎要將營帳的頂都給掀了。
壓抑的怒火,像地下的岩漿,隻需要一個出口,便能將整座鎮北關都燒成灰燼。
入夜,月黑風高。
一道黑影,如狸貓般,悄無聲息地避開了巡邏的哨兵,熟練地翻過一道偏僻的城牆,消失在關外的黑暗之中。
黑影在崎嶇的山路上飛速穿行,最終停在了鎮北關以西三十裡外,一處名為清風穀的山穀前。
他學著杜鵑,發出了三長兩短的叫聲。
片刻之後,穀內傳來同樣的回應。
黑影鬆了口氣,閃身進入了山穀。
山穀深處,一堆篝火燒得正旺。
火光旁,坐著數十道身影。
他們一個個衣衫破爛,身上纏著帶血的布條,人人帶傷,麵容憔悴,卻像一群蟄伏的狼,眼神裡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凶光。
為首一人,正用一把匕首,慢條斯理地削著一根木矛。
他甚至沒有抬頭,隻是淡淡地開口。
“趙勇,你來了。”
那聲音平淡,卻讓來人渾身一震。
來人正是這幾日在曹嵩麵前大獻殷勤,被提拔為城防副將的趙勇!
“李將軍!”趙勇快步上前,單膝跪地,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與屈辱。
“末將,有負將軍所托,讓兄弟們受苦了!”
李瓊終於抬起頭,將削好的木矛隨手插在地上。
火光映照著他那張年輕卻寫滿滄桑的臉,那雙眼睛,深邃得像一潭寒水。
“起來吧,這不怪你。”李瓊的目光越過趙勇,望向鎮北關的方向。
“這把火,燒得還不夠旺。不讓他們感到切膚之痛,他們就不會明白,誰才是真正能帶著他們活下去的人。”
趙勇站起身,將這三日來曹嵩的所作所為,一五一十地詳細稟報。
從鞭笞老兵,到克扣糧草,再到今日那喪心病狂的射草人試煉。
他每說一句,山穀中那數十名幸存下來的士卒,眼神就冷一分,身上那股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煞氣,就濃重一分。
李顯揚那隻完好的獨臂,早已將刀柄捏得咯吱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