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府校場。
夜風卷著寒意,吹過數萬人的頭頂,卻吹不散那股子即將噴薄而出的熾熱。
火把燒得劈啪作響,將一張張或激動,或迷茫,或憤怒的臉,映照得通紅。
鎮北軍的將士們,從各自的營房裡,用最快的速度衝了出來,彙聚於此。
他們手中的兵器還帶著睡意的冰冷,可他們的心臟,卻在胸膛裡擂鼓般狂跳。
高高的點將台上,一道身影負手而立。
不是那個滿臉橫肉,眼神陰鷙的曹嵩。
而是一個他們以為,已經永遠埋骨在蠻夷草原上的身影。
李瓊!
他還活著!
當這個事實,如同一道驚雷,在人群中口耳相傳,最終被每一個人親眼確認時,整個校場,先是死一般的寂靜,隨即爆發出山崩海嘯般的歡呼!
“是李將軍!”
“將軍沒死,他回來了!”
“蒼天有眼啊!”
無數的士兵,激動得熱淚盈眶,他們高舉著手中的兵器,用儘全身的力氣嘶吼著,宣泄著這幾日來積壓在心頭的屈辱、憤怒與絕望。
李瓊抬起手,輕輕往下壓了壓。
那喧囂的聲浪,竟奇跡般地,在一瞬間平息了下去。數萬人的目光,如火焰般灼熱,彙聚在他一個人的身上。
“我回來了。”
李瓊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校場的每一個角落。
沒有慷慨激昂的陳詞,沒有聲嘶力竭的控訴,隻有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
可這四個字裡,蘊含的力量,卻比任何言語都要重。
他回來了,就意味著,要變回來了。
李瓊的目光,緩緩掃過台下那些熟悉的麵孔。
他看到了他們身上的傷痕,看到了他們眼中的屈辱,更看到了他們被壓抑到極致後,那股子即將燎原的怒火。
“這幾日,兄弟們受委屈了。”
轟!
這一句話,徹底點燃了所有人的情緒。
台下,一名在昨日被鞭笞了五十鞭,背上血肉模糊的漢子,再也忍不住,他哇的一聲哭得像個孩子。
“將軍,王將軍他他被曹嵩那狗賊給殺了!”
“將軍,曹嵩那狗賊,逼我們用箭射王爺的草人啊!”
“他不把我們當人看,他就是個畜生!”
一句句帶著血淚的控告,此起彼伏。
李瓊靜靜地聽著,他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裡,卻有風暴在醞釀。
“我知道。”他點了點頭,然後側過身。
李顯揚和另一名士卒,像拖死狗一樣,將一個被堵住嘴,捆得像個粽子的人,扔到了台前。
正是曹嵩!
看到這個幾日前還在他們麵前作威作福,將他們的尊嚴踩在腳下肆意踐踏的兵部尚書,此刻卻如同一條爛,癱軟在地,所有士兵的眼睛瞬間都紅了。
“殺了他!”
“宰了這個通敵賣國的狗賊!”
“為王將軍報仇!”
怒吼聲幾乎要將帥府的屋頂都給掀翻。
“通敵賣國?”李瓊的聲音,再次響起,壓下了所有的嘈雜。
“誰告訴你們,他通敵賣國了?”
眾人一愣。
難道不是嗎?
如果不是通敵賣國,曹嵩為什麼要這麼喪心病狂地清除王爺的舊部?
李瓊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說過,凡事,要講證據。”
他從懷中,緩緩掏出那封用油布包裹的信件,高高舉起。
“這是曹大人,寫給蠻夷公主阿古拉的信。”
李瓊的聲音,如同九幽寒冰。
“信上,有我們出征斷魂峽詳儘的行軍路線,兵力部署,糧草輜重。甚至,連我身邊親衛的名字,都寫得一清二楚。”
“曹大人告訴我,這封信價值五萬雪花銀,外加北境三座鐵礦的開采權。”
“他用我們數萬袍澤的性命,換他自己的榮華富貴。”
李瓊頓了頓,目光掃過台下每一個因震驚而凝固的臉龐,一字一句地說道。
“這就是你們的兵部尚書,這就是朝廷派來統領你們的主帥!”
整個校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如果說之前,他們對曹嵩是恨,那麼現在,那股恨意已經化為了滔天的殺意。
那是對叛徒,最原始最純粹的仇恨!
“證據確鑿。”李瓊將那封信,扔在了曹嵩的臉上。
“現在,本將再問你們一遍。”
“叛國者,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