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關的天,徹底變了。
帥府大堂之內,那張曾經屬於曹嵩,鋪著奢華虎皮的軟榻,已經被李瓊命人劈了當柴燒。
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巨大而粗糙的沙盤,上麵詳儘地描繪著北境的山川地貌,每一座城池,每一條河流,都清晰可見。
勝利的狂喜,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更為嚴峻的現實。
李瓊的手指,在沙盤上那三座已經插上了蠻夷旗幟的城池上,輕輕敲擊著。
那裡像三根釘子,死死地釘在鎮北軍的咽喉上。
“將軍,曹嵩那條老狗,已經徹底招了。”李顯揚獨臂按著刀,聲音裡還帶著一絲未消的煞氣。
“這些天,兄弟們輪流‘伺候’,他把他祖宗十八代藏了幾根毛都給交代清楚了。要不直接拖出去,讓兄弟們一人一刀,給他個痛快?”
自從被李瓊請進大牢之後,曹嵩的日子,過得比黃連還苦。
那些被他鞭笞過的,羞辱過的將士,憋了一肚子的火,如今有了李瓊的默許,自然是想儘了法子回報他。
每日裡,帥府後院的大牢中,總能傳出一些不似人聲的慘嚎。
李瓊頭也未抬,隻是盯著沙盤,淡淡地說道:“不急,一條養肥了的狗,要死,也得死在最有價值的時候。現在殺了他,隻會臟了我們的手。”
他的目光,從沙盤上移開,掃過堂下站著的趙勇、李顯揚以及一眾核心將領。
這些人的臉上,激動與憂慮並存。
“三座城池,如同三座大山,壓在我們的頭上。”李瓊的聲音,將所有人的思緒都拉了回來。
“從哪裡跌倒,就要從哪裡爬起來。這三座城,我們必須拿回來。”
一名性急的校尉立刻出列,抱拳道:“將軍,您下令吧,趁著咱們士氣正盛,兄弟們嗷嗷叫著要報仇,咱們直接殺過去,跟那幫蠻子娘們兒養的拚了,我就不信,咱們幾十萬大軍,還啃不下那幾塊硬骨頭!”
“拚?”李瓊的眼神陡然變得銳利:“用什麼拚?用兄弟們的命去填嗎?”
他走到那校尉麵前,一字一頓地說道:“阿古拉雖然敗了,但她主力未損,退守三城,互為犄角,擺明了就是想等我們去強攻。”
“我們若是頭腦一熱衝上去,正中她的下懷。到時候,就算我們用人命堆下來一座城,另外兩城的蠻夷便可立刻合圍,將我們反包圍在城中。那才是真正的死局!”
一番話,如同一盆冰水,讓大堂內所有發熱的頭腦都冷靜了下來。
他們這才意識到,奪回兵權隻是第一步,眼前的局麵,比他們想象中要凶險得多。
李顯揚撓了撓頭,有些煩躁地說道:“那也不能就這麼乾耗著吧?那娘們兒在咱們的地盤上作威作福,我一想起來,這心口就堵得慌。”
大堂內,再次陷入了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瓊的身上。
李瓊沒有說話,隻是重新走回沙盤前。
他的手指,緩緩地在沙盤上移動,最終,停留在一個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方。
斷魂峽。
那個讓他們浴火重生的險惡之地。
“將軍,您這是……”趙勇的眉頭,微微皺起。
李瓊的嘴角,卻勾起一抹誰也看不懂的笑意。他抬起頭,看向李顯揚,問道:“顯揚,你說,我們能不能用這個地方,再請阿古拉那位公主殿下,進來做做客?”
這話一出,李顯揚的眼睛瞬間就瞪圓了,他下意識地反駁道:“將軍,您不是在說笑吧?阿古拉那娘們兒又不是傻子,同一個坑,她還能眼睜睜地再跳一次?她怕是看見這三個字,都要繞著走!”
“誰說要讓她跳同一個坑了?”李瓊笑了,那笑容裡,帶著一種狐狸般的狡黠。
“她以為她看穿了陷阱,以為我們就是從哪裡逃脫,可若是我給他留下一個缺口,就在斷魂峽穀,你說他自己會不會往裡跳呢?”
所有人都愣住了,沒明白李瓊的意思。
李瓊的手指,在斷魂峽那狹長的穀口處,重重一點。
“傳我將令。”他的聲音,變得沉穩而有力。
“從今日起,在斷魂峽穀口,給我建一座崗哨,不,建一座堡壘!把那裡,當成我們新的屯兵營來建!”
“屯兵營?”李顯揚更糊塗了:“將軍,咱們的兵都在關內,跑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去建營,不是多此一舉嗎?那裡連個水源都費勁。”
“做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讓彆人看到我們在做什麼。”李瓊的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我要讓所有人,特彆是蠻夷的探子看到,我們鎮北軍已經徹底掌控了斷魂峽,並且要將它變成我們插向草原的一把尖刀!”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看向李顯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