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還有鐵器碰撞的鏗鏘聲。
趙翊猛地轉頭,看向院門口,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完顏晟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當看到那些走進來的人時,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像是看到了索命的厲鬼。
走進來的是一群男青年,他們大多穿著打滿補丁的粗布衣裳,有的人胳膊上還纏著繃帶,露出的皮膚上布滿了猙獰的疤痕。
為首的幾個臉上帶著風霜,眼神卻像淬了鋼,手裡緊緊攥著木棍或鐵鍬,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他們身後跟著的是複仇軍的隊伍,玄色的製服上繡著血色的狼頭,腰上挎著長刀,腳步踏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
“完顏晟,你看清楚了。”
趙翊指著那群男青年,聲音冷得像冰,“這些人,都是在你們的屠刀下活下來的。
那個少了一條腿的,他爹娘和妹妹都死在太原城的大火裡;
那個臉上帶疤的,他媳婦被你們的人輪奸致死,肚子裡還懷著三個月的孩子;
還有那個一直低著頭的,全村人都被你們殺了,他是被他娘藏在枯井裡才活下來的……”
他每說一句,那群男青年的眼神就更冷一分,有人的嘴唇咬出了血,有人死死攥著拳頭,指關節泛白,甚至能聽到骨頭摩擦的聲響。
陽光透過院牆上的破洞照進來,在他們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每個人的臉上都刻著仇恨,像一座座沉默的火山。
“他們才是真正的無辜者,”趙翊的聲音陡然提高,像一道驚雷炸響在院子裡,“現在,就讓你們女真人口中的‘無辜公主’,‘無辜的嬪妃’,來伺候這些真正的無辜者!”
趙翊話音剛落時,院門口的風突然靜了。
那個少了條腿的青年正用斷肢撐著木棍,聞言猛地抬頭,木茬子在凍硬的泥地上劃出半道弧線。
他渾濁的眼睛瞪得溜圓,殘腿下意識地往前蹭了半步,喉結像被什麼東西卡著,半晌才擠出一句:“官爺……您剛才說啥?”聲音抖得像秋風裡的枯葉,耳尖卻紅得發亮。
他身旁扛著鐵鍬的漢子“哐當”一聲把家夥扔在地上,露出胳膊上猙獰的燒傷疤痕。“讓咱……糟蹋那些金狗公主?”他伸手使勁揉了揉耳朵,指腹蹭過結了痂的凍瘡,“莫不是俺們在太原城外凍壞了腦子?”可嘴角已經咧到耳根,露出缺了顆門牙的笑。
複仇軍裡一個麵生的小兵突然“嗤”地笑出聲,又慌忙捂住嘴,憋得脖子通紅。
他身旁的排長抬手給了他後腦勺一下,自己卻盯著趙翊的背影直咂嘴:“當年在代州城,俺親眼見著長公主把張秀才的娘子吊在旗杆上……”說到半截突然住了口,猛地攥緊腰間長刀,刀鞘上的銅環撞出細碎的響,“真能讓俺們親手報仇?”
“陛下金口玉言!”王貴轉身時,玄色披風掃過地上的積雪,“還不快排好隊?”
這話像盆滾水澆進人群,瞬間炸開了鍋。
斷腿青年突然捂著胸口蹲下去,粗布衣裳下的肩膀劇烈起伏,竟是哭了——眼淚砸在凍裂的泥地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圓點。“俺爹娘要是能看著……”他哽咽著說不下去,卻猛地直起身,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臉,殘腿在地上跺出悶響:“謝陛下!俺這條命,往後就是陛下的了!”
扛鐵鍬的漢子突然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唾沫落地就凍成了冰渣。
“俺婆娘死前攥著俺給她繡的荷包……”他突然扯開嗓子吼起來,聲音震得院牆上的雪簌簌往下掉:“謝陛下!俺替俺婆娘,給您磕頭了!”說罷“咚”地跪在雪地裡,額頭撞得凍土邦邦響。
“謝陛下!”
“謝陛下!”
呼喊聲像滾雷似的從院門口漫開,驚飛了簷下躲雪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