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亭關外十裡處,殘陽如血,將這片古戰場染得一片猩紅。
秋風裹挾著硝煙與血腥氣,掠過倒伏的旌旗和橫陳的屍體,發出嗚咽般的呼嘯。
完顏希尹佇立在一處高崗之上,望著前方那道由鐵浮屠殘軀構築的“死亡屏障”,心中的怒火與不甘幾乎要衝破胸膛。
他的鎧甲早已沾滿塵土與血汙,臉上的表情陰沉得仿佛能滴下水來。
那兩道濃眉緊緊擰在一起,宛如兩條糾結的黑蛇;
鷹隼般的雙眼死死盯著前方,眼中燃燒著熊熊的怒火;
緊抿的嘴唇幾乎沒有一絲血色,暴起的青筋在脖頸處若隱若現。
這個兩朝元老,此刻卻被一場本應勝券在握的突襲,攪得方寸大亂。
“撤兵!”完顏希尹最終還是下達了這個令他無比痛心的命令。
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從喉嚨深處擠出來一般,充滿了無奈與不甘。
士兵們開始緩緩後退,動作遲緩而沉重,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沮喪與絕望。
完顏希尹心中的怒火卻絲毫沒有平息。
他恨透了完顏昌,這個該死的家夥!這場誌在必得的突襲,本應是一場摧枯拉朽的勝利,卻因為完顏昌的擅作主張,變成了如今這般進退維穀的局麵。
十萬宋軍,即便擁有遠程火炮和鐵甲衛,在幾十萬精銳金軍的衝擊下,也應如風中殘燭。
隻要能突破這十萬宋軍的防線,與黃龍府的守軍裡應外合,便可一舉擊潰圍困黃龍府的宋軍,成就不世之功。
可現在,一切都被那該死的鐵浮屠給毀了!
那些被宋軍砍掉前蹄的鐵浮屠戰馬,橫七豎八地倒在道路上,組成了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
完顏希尹曾派出多撥捉生軍,四處探尋通往黃龍府的其他道路,哪怕是一條羊腸小道也好。
然而,得到的回複卻如同一記記重錘,狠狠砸在他的心頭——沒有,沒有其他路了!
完顏希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轉身大步朝著完顏昌的營帳走去。
他的腳步沉重而急促,每一步都仿佛要將地麵踏碎。
來到營帳前,他猛地掀開帳簾,大步走了進去。
完顏昌正坐在營帳內,臉色蒼白如紙,神情恍惚。
他的鎧甲也破損不堪,身上還帶著幾處傷口,血跡已經凝結。
看到完顏希尹氣勢洶洶地走進來,完顏昌下意識地想要起身行禮,卻被完顏希尹一聲怒吼打斷。
“現在你滿意了!”完顏希尹怒目圓睜,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杯盞叮當作響。
他的聲音如同驚雷般在營帳內炸響,“由於你的擅自攻擊,三萬輕騎兵斷送在這裡,更把大金現在非常需要的重騎兵也損失殆儘!
更可惡的是,通往黃龍府的路被那些該死的鐵浮屠完全堵死了!想清理,對麵宋軍的燧火槍會輕易讓我們得逞嗎?這一切,都是你擅自主張造成的!”
完顏希尹越說越激動,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我在來的路上是不是跟你說過?
現在駐守在鬆亭關內的是高寵和楊再興,他們麾下的兩個軍攻防一體,每個軍都有鐵甲衛,而鐵甲衛就是我們重騎兵鐵浮屠的克星!
我是不是警告過你,不要動用鐵浮屠,否則沒人能給你們收屍!可你呢?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完顏昌被這一連串的斥責嚇得臉色煞白,身體微微顫抖。
他低下頭,不敢與完顏希尹憤怒的目光對視,臉上滿是懊悔與慚愧之色。
“末將不應該擅自出擊,害得這麼多女真勇士失去性命,請左監軍大人責罰,我絕無怨言!”完顏昌的聲音低沉而顫抖,充滿了悔恨。
完顏希尹看著完顏昌那副樣子,心中的怒火卻並未因此而消減半分。
“事情都已經這樣了,我責罰你有用嗎?”完顏希尹憤怒地說道,心中卻暗自嘀咕:“我怎能對你這個皇族子弟責罰呢?又該怎麼責罰呢?”他越想越氣,猛地甩下袖子,大步走出了營帳。
站在營帳外,完顏希尹望著四周士氣低落的士兵,心中充滿了絕望。
這支本應來支援的部隊,如今卻變得進退兩難,不知道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