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劣根性之一就是欺軟怕硬。
欺負弱小不用付出太多的代價，跟硬茬子作對的話，後果往往難以預料。所以從趨利避害的人性出發，那些所謂的精神小夥和道上大哥往往更喜歡跟沒背景的普通百姓打交道，因為欺淩他們所付出的代價幾乎是微不足道。
從外表上看，耿耀陽和張明亮明顯是兩個幾無社會經驗的懵懂青年。按常理來說，應該是比較好欺負的，一般嚇唬上兩句就能讓他們低頭屈服。
隻是萬萬沒有想到，耿耀陽這家夥不按常理出牌，一上來就反客為主打趴了絡腮胡子，從而讓這幫人警告打壓的試探行動成為了笑話。
眼看著原本板上釘釘的事卻搞成了現在這個熊樣，作為幕後老板的光頭才不得不親自出麵。
一幫子家夥耀武揚威闖將過來，呼啦啦把耿耀陽的攤子圍了個水泄不通。
那光頭大哥來到跟前正要說話，耿耀陽卻搶先抱拳道：“吆！這不是龍哥嗎？那陣風把你給吹來了？”
那光頭龍哥登時一愣，上下打量了耿耀陽幾眼，斜睨了他一眼道：“怎麼？你小子認識我？”
耿耀陽心道：“我不但認識你，還知道你的好日子快到頭了。”
這個光頭大名丁金龍，乃是海佑市另一道上大哥的左膀右臂，平日裡惡貫滿盈壞事做絕。七八年後，在本市的掃黑除惡行動中，他的帶頭大哥被抓獲後判了死刑。這家夥僥幸活命，最終落了個無期徒刑，往後餘生隻能在監獄裡度過了。
耿耀陽哈哈一笑道：“我是十三中的，跟大琛是同學也是哥們兒。大琛那次請您吃飯我也去了，您可能貴人多忘事沒記著我。”
“哦？大琛的人？”丁金龍眼珠一連轉了好幾圈，暗自心道：“大琛那小子心狠手黑，動輒就要人命。我跟康哥的盤子越做越大，犯不著跟這幫子打架不要命的小孩子一般見識。”
他臉上立刻轉怒為喜道：“既然你認識大琛，那就是自己人。不過你打了我兄弟，這筆帳怎麼算？”
耿耀陽笑了笑道：“龍哥，我哪敢打你的人呀？你這不是說笑了嗎？剛才隻是個誤會，你們要我漲價我漲就是，沒必要傷了和氣。”
丁金龍猶豫了一下，暗暗尋思道：“這小子是個硬茬子，又有大琛撐腰，我要是來硬的還真不一定能搞定他。既然他服了軟，不如就此把事了了，省得壞了我的名頭。”
這家夥是西外環農產品批發市場菜霸之一，控製著海產品批發生意，並借此撈取了不少好處。
耿耀陽見他眼珠子滴溜溜地亂轉，心知他在琢磨收自己多少錢保護費合適，於是開口道：“龍哥，不瞞你說，我隻在咱這裡賣一個月的海帶。等到九月份開學，我就回學校上課去了。我們窮學生勤工儉學掙幾個學費不容易，您就高抬貴手體諒著點吧。”
“你還是個學生？”丁金龍大為詫異地盯著他看了好幾眼，忽然心生一計，皮笑肉不笑道：“行了，看在大琛的麵子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不過這價必須漲上去，至少要漲到兩毛五。”
西外環農產品批發市場上的海帶一般賣兩毛二三，沒有貴到兩毛五的。丁金龍強行給他們定了這麼高的價，明擺著是想讓他們賣不出去而被迫走人。
張明亮正要張嘴說話，耿耀陽忙一把拉住他，衝丁金龍點了點頭道：“龍哥，你說賣多少錢，我們就賣多少錢。”
說罷，他馬上拿出筆來，當著丁金龍的麵，把攤位前紙板上的價格從兩毛二一斤改成了兩毛五。
丁金龍見他如此上道，自己也不好再加刁難，冷笑了一聲後帶著一眾手下揚長而去。
等他們走了，張明亮急道：“耀陽，這麼高的價咱可就賣不出去了。”
耿耀陽哼了一聲道：“丁金龍這廝想擺咱一道，他這是在做白日夢呢！”
他低聲跟張明亮道：“凡是來問價的，咱就告訴他們，一次買二十斤以上給八折優惠！你看他們還買不買。”
一斤兩毛五分錢，八折優惠後就是兩毛錢，相當於跟他們現在賣的價格一模一樣。
“高啊！”張明亮佩服道：“這個辦法實在是太好了！既讓他們挑不出毛病來，還不影響咱們的買賣。”
“好是好。”耿耀陽若有所思道：“但明天咱不上這裡來賣了。得換個地方！”
“換個地方？”買賣剛有起色就要換地方，張明亮心有不甘道：“咱不是已經把丁金龍糊弄過去了嗎？怎麼還要換地方？”
耿耀陽兩世為人，自然清楚丁金龍是個睚眥必報毫無信譽的小人，斷斷不可把未來的安全寄托到這樣一個人渣身上。
“那家夥一向說話不算話，是靠不住的。”耿耀陽道：“明天咱們去牟西縣。他們那兒海帶批發價在兩毛五左右，咱可以賣到兩毛三。”
牟西縣在海佑市區南部，距離大約有三四十公裡。雖然需要多跑一段路，但提高賣價後獲取的利潤不但能夠抵消額外增加的油費，而且還能多賺四十來塊錢。
他見張明亮還有些不大樂意，於是又說道：“明亮，去了牟西縣，我再給你加十塊錢辛苦費。”
本來張明亮兼職農用車司機後，耿耀陽就把他每天的報酬提高到了二十塊錢。如今再加十塊錢，就等於他一天能賺到不可思議的三十塊錢，比他父親在鋼廠的工資還要多出去近兩倍。
張明亮聽到又給自己加了錢，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問你要錢……”
“彆管你是不是這個意思。”耿耀陽笑道：“你放心，有我賺的就有你賺的。我賺得越多，你就賺得越多。我這人絕不會虧待了兄弟！”
“耀陽……”張明亮頗為感動道：“咱這些同學夥計的，就你對我最好！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說去牟西縣，咱就去牟西縣！”
“咱不僅要去牟西縣。”耿耀陽趁機說出了自己的打算：“海帶這東西，越往內陸，價格越貴。我想，等咱在牟西縣賣上幾天，再去枳縣和般東縣輪著賣上一氣，利潤肯定要比在這裡高得多。”
聽到好朋友居然有如此宏大的計劃，張明亮長大了嘴巴愣了半天才道：“這幾個地方我都沒去過，不知道怎麼走啊。”
“我知道！”耿耀陽不以為然道：“到時候我給你指路就是。”
“啊……那行！”張明亮答應著，心中暗道：“耀陽怎麼會知道這些縣城怎麼走？難道他都去過了嗎？”
其實他有所不知，上輩子為了推銷上百萬斤海帶，耿耀陽開著車幾乎轉遍了周圍所有縣市，因而對該走哪條道路可以說是了如指掌，自然是胸有成竹並不怎麼當回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