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清明鬼轎_九州民間誌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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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清明鬼轎(1 / 2)

汴京的清明,總帶著股化不開的潮意。

張三郎蹲在虹橋下的石階上,手裡攥著半塊冷掉的炊餅,眼皮子被河風刮得發沉。他是個腳夫,專在汴河沿岸替人挑貨,今日清明,雇主多是往城外墳塋去的,筐裡裝的不是紙錢冥器,就是供桌上用的三牲果子。日頭剛過晌午,他已經跑了三趟城外,此刻腳底板磨得生疼,鞋底子早被露水浸得透濕,踩在石板上黏糊糊的,像踩著塊陳年的濕泥。

“三郎,還歇著?城西王大戶家要抬口新棺材去義莊,給雙倍腳錢。”同行的李二柱湊過來,鼻尖凍得通紅,說話時哈出的白氣裹著股劣質酒的酸味兒。

張三郎咬了口炊餅,乾硬的麵渣刺得喉嚨生疼:“不去,義莊那地界兒邪性,尤其今兒清明。”

“邪性?你是怕撞見那玩意兒?”李二柱嗤笑一聲,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去年清明在城郊看見鬼轎的,不就是你?”

這話像根冰錐子,“嗖”地紮進張三郎後頸窩。他猛地打了個寒顫,炊餅從手裡滑下去,滾到石階縫裡沾了層黑泥。

去年清明的事兒,他這輩子都忘不了。

那日也是這樣的天,陰陰的,雲低得像要壓到房簷上。他替城南布莊的周掌櫃送一匹素綢去朱仙鎮,說是給鎮上的老太太做壽衣。原該走官道,偏生他圖近路,拐進了汴河沿岸的荒灘。

荒灘上儘是些無主孤墳,墳頭的土被雨水泡得發漲,露出半截腐朽的棺木,像齜著的黃牙。風卷著紙錢灰往人領子裡鑽,嗚嗚咽咽的,聽著像女人哭。張三郎挑著擔子,腳步越走越沉,總覺得後頸窩有人吹氣,回頭看時,隻有幾棵歪脖子柳樹,枝條垂在水麵上,像死人的頭發。

約莫申牌時分,他走到一片蘆葦蕩邊,忽然聽見“咯吱——咯吱——”的聲響。那聲音很怪,不像他挑擔子的竹扁擔聲,倒像是……木頭軸子缺了油,轉起來磨得牙酸。

他屏住氣,往蘆葦深處瞅。

就見那白茫茫的蘆葦叢裡,慢慢飄出一頂轎子。

說是飄,一點不誇張。那轎子看著是尋常樣式,青布轎簾,竹製轎骨,可抬轎的四個“人”,腳根本沒沾地。離得遠,看不清臉麵,隻覺得那身形僵得像廟裡的泥偶,青灰色的衣袍被風吹得鼓鼓囊囊,卻不見半點褶皺動彈,活像罩著四個空殼子。

轎子走得極慢,“咯吱”聲一下下敲在人心尖上。張三郎嚇得腿肚子轉筋,手裡的扁擔“哐當”掉在地上,素綢滾到泥水裡,他卻連撿的力氣都沒有。

轎簾忽然動了。

不是被風吹的,是從裡麵被人掀開了條縫。

就那麼一條縫,張三郎卻看得真真的——裡麵黑黢黢的,隱約有個影子,梳著婦人的發髻,鬢邊好像還插著朵珠花。那珠花看著眼熟,他猛地想起,前幾日在相國寺的廟會見過,是城南首飾鋪裡最貴的那種,碧綠色的珠兒,據說是用南海的硨磲磨的。

“誰……誰在那兒?”他嗓子乾得冒煙,喊出來的聲音劈得像破鑼。

轎子沒停,還在往前飄。那四個抬轎的“人”依舊沒回頭,青灰色的袍子在蘆葦蕩裡若隱若現,像四株會走路的枯樹。

直到轎子鑽進更深的蘆葦叢,連“咯吱”聲都聽不見了,張三郎才癱坐在地上,褲襠裡一片濕熱。他連擔子都沒敢撿,連滾帶爬地跑回汴京,到家發了三天高燒,夢裡全是那頂青布轎子,還有轎簾縫裡那雙看不見眼珠的眼睛。

“後來那匹素綢呢?”李二柱追問,眼睛瞪得溜圓。

“沒……沒敢去撿。”張三郎聲音發顫,“周掌櫃扣了我半個月工錢,還罵我是廢物。”

“我看你是真撞見臟東西了。”李二柱往地上啐了口,“前幾日我聽茶館裡說書的講,咱汴京城郊,早年間就有清明鬼轎的說法。說是宋真宗年間,有個姓蘇的官宦小姐,清明節去城外踏青,被一夥強盜擄走,糟蹋了不說,還被勒死在蘆葦蕩裡。那小姐死的時候穿著嫁衣,家裡人找了三天,隻尋著她一隻繡鞋。打那以後,每年清明,就有人看見一頂青布轎在城郊晃悠,說是那蘇小姐的魂魄在找自己的屍首呢。”

張三郎聽得頭皮發麻,剛要開口,就見河對岸一陣騷動。幾個穿皂衣的衙役正往這邊跑,領頭的是開封府的老仵作劉老頭,手裡提著個驗屍的木箱,臉色比墳頭的紙人還白。

“出啥事兒了?”李二柱抻著脖子看。

“聽說……聽說在城西亂葬崗,發現了具女屍。”旁邊賣水的王婆插了句嘴,聲音壓得低低的,“裸著身子,被人捆在老槐樹上,臉上蓋著塊青布,跟……跟去年那個一樣。”

張三郎的心“咯噔”一下。

去年清明過後沒幾日,城西亂葬崗也發現過一具女屍,死狀跟王婆說的一模一樣。當時開封府查了半個月,啥也沒查出來,最後隻能按暴病身亡草草結案。

“該不會是……鬼轎裡的那位乾的吧?”李二柱聲音發虛,往虹橋那頭縮了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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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瞎說!”張三郎嘴上嗬斥,心裡卻直打鼓。他想起去年那轎簾縫裡的珠花,想起那青灰色的轎子,忽然覺得這天陰得更沉了,連河麵上的波光都透著股青黑色。

正說著,就見個穿綠袍的小吏從橋上跑過,一邊跑一邊喊:“都彆看熱鬨了!開封府尹有令,今日戌時起,城外宵禁,誰也不許往外跑!”

“宵禁?”李二柱咂舌,“不年不節的,禁哪門子宵?”

“怕是府尹也信了那鬼轎的說法。”王婆歎了口氣,“去年那案子沒破,今年又出一樁,再不做點啥,老百姓該慌了。”

張三郎沒再說話。他撿起地上沾了泥的炊餅,拍了拍上麵的土,塞進懷裡。腳底板的疼又鑽了上來,可他忽然不想歇了,隻想趕緊回家,把門窗都閂死,鑽進被窩裡捂嚴實了。

可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能躲開的。

他剛走到自家那條胡同口,就見個穿素衣的老婦人在門口等他。那婦人頭發花白,梳得整整齊齊,臉上滿是褶子,眼神卻亮得嚇人,直勾勾地盯著他。

“你是張三郎?”老婦人開口,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張三郎點點頭,心裡犯嘀咕。他不認識這老婦人,可看她穿著,像是哪家有喪事的。

“我是城南蘇記布莊的老管家。”老婦人頓了頓,從袖裡摸出個沉甸甸的錢袋,“我家小姐……明日要去城外給先夫人上墳,想請你挑些祭品,給雙倍腳錢。”

張三郎剛要拒絕,就聽見“蘇記布莊”四個字,心裡猛地一跳。去年讓他送素綢的周掌櫃,不就是蘇記布莊的東家?

“你家小姐……”他咽了口唾沫,“叫啥名字?”

“閨名婉娘。”老婦人眼神暗了暗,“我家老爺去世得早,就留下這麼個女兒,身子骨弱,經不起折騰,明日還請小哥多照看。”

張三郎看著那錢袋,又想起去年那頂青布轎,心裡像揣了隻兔子,七上八下的。他想拒絕,可那錢袋鼓鼓囊囊的,夠他半個月的嚼用。他娘前幾日剛得了風寒,正等著錢抓藥呢。

“行。”他咬了咬牙,“明日卯時,我在布莊門口等。”

老婦人點點頭,把錢袋塞給他,轉身就走。張三郎捏著錢袋,隻覺得那布袋子冰涼冰涼的,像揣了塊冰。他看著老婦人的背影,忽然發現她走路悄無聲息的,裙角連點風都沒帶起來。

回到家,張三郎把錢袋往桌上一倒,白花花的碎銀子滾了出來,還有幾枚成色極好的銅錢。他娘從裡屋挪出來,咳嗽著問:“三郎,這錢……”

“娘,是我掙的腳錢。”他趕緊把銀子收起來,“明日我去給您抓藥。”

“你可得當心些。”他娘摸了摸他的額頭,手背上布滿了老年斑,“今日清明,城外不太平。”

“我曉得多。”張三郎勉強笑了笑,心裡卻越來越沉。

夜裡,他睡得極不安穩。總夢見那片蘆葦蕩,青灰色的轎子在眼前飄來飄去,“咯吱”聲像鋸子一樣割著耳朵。忽然,轎簾被掀開,裡麵伸出一隻手,雪白的,指甲塗著殷紅的蔻丹,手裡捏著半塊沾泥的炊餅——正是他白天掉在石階縫裡的那塊。

他“嗷”地一聲坐起來,渾身冷汗。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像一個個蜷縮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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