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道觀的青石板路上,止上揮動掃帚的動作帶著規律的韻律,枯黃的落葉被掃成整齊的堆,葉脈間還沾著清晨的露水,在霧靄中泛著微光。
後山的輪廓隱在乳白的霧氣裡,像被水墨暈染的剪影,山下村莊的灰瓦屋頂錯落有致,嫋嫋升起的炊煙與霧氣交融,在林深眼中織成一張模糊的網。
他指間的煙頭已經燒到濾嘴,燙得指尖發麻才猛地回神,煙灰簌簌落在青布褲上。
目光越過層層疊疊的屋脊,能看到村頭那棵老槐樹的枝椏,枝椏間纏繞的紅繩在風中飄動。
“吱——嘎!”
急促的刹車聲像一把鈍刀劃破道觀的寧靜,止上手中的掃帚“啪”地掉在地上,他抬頭望去,隻見一輛黑色越野車斜停在道觀門口,輪胎碾過的草葉還在微微顫抖。
戰剛率先推開車門,軍綠色作戰服上沾著泥土,荊威緊隨其後,手始終按在腰間的槍套上,虞子琪的白色風衣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臉上帶著未褪的疲憊。
三人急匆匆朝院內走來,遠遠就看見林深坐在藤椅上,身形在晨光中顯得有些透明。
戰剛的目光掃過林深,隨即轉向止上,眼神裡滿是詢問。
止上撿起掃帚,搖了搖頭:“林教授他時好時壞,有時候能想起宗城的事,有時候連自己是誰都記不清。”
話音剛落,道觀的朱漆大門“吱呀”一聲開了,明鬆道長緩步走出,灰色道袍的衣擺掃過門檻上的青苔,手中拂塵的銀絲在陽光下閃著冷光。
“蘇晴最近情況不太樂觀。”戰剛的聲音壓得很低,眉頭擰成一個川字,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折疊的腦波圖譜,遞到明鬆道長麵前,“能量波衰減得厲害,醫生說……可能撐不過這周。”
明鬆道長接過圖譜,指尖劃過那些紊亂的折線,目光落在藤椅上的林深身上——他正用手指無意識地在扶手上畫著圈,那軌跡竟與圖譜上的某個波峰重合。
“你是說,要接林深回宗城?”
“是的。”荊威往前一步,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司徒墨也從紐約趕來了,他帶來了最新的神經接駁儀,隻有林教授能操作。”
“我現在就跟你們走。”
林深突然站起身,藤椅發出“吱呀”的抗議聲。
眾人都愣住了,虞子琪下意識看向他的眼睛,那雙往日裡總帶著迷茫的眸子,此刻竟異常清明,像蒙塵的鏡子突然被擦亮。x宗城分部的灰色大樓前,示威人群像湧動的潮水,白色條幅在風中鋪展開來,上麵的黑色字體刺得人眼睛生疼。x從事非法器官移植!”x是人口失蹤的幕後黑手!”
“權貴竊取弱勢群體的生命!”
林深跟著眾人穿過側門時,一塊石頭擦著他的耳邊飛過,砸在牆上迸出火星。
他麵無表情地抬頭,那些嘶吼的麵孔在他眼中漸漸模糊。
戰剛推開厚重的玻璃門,門內的消毒水味撲麵而來,與門外的汗味、塵土味形成詭異的混合體,像極了虛實空間的交界處。
病房的白色門簾被掀開時,林深聽到了儀器的“滴滴”聲,與他實驗室裡的神經監測儀頻率一致。
司徒墨穿著黑色西裝,領帶打得一絲不苟,高橙則穿著白大褂,胸前的工牌閃著銀光,還有一個陌生男子背對著門口,正在看牆上的腦波圖譜。
“林淺和孫若馨的腦波相對平穩,”高橙轉過身,推了推眼鏡,目光在林深臉上停頓了幾秒,隨即移開,“隻是蘇博士……”
他頓了頓,聲音有些艱澀,“蘇博士的腦波浮動很大,昨晚有三次幾乎歸零。”
林深摸出一支煙,夾在指間轉了轉,才發現沒有火機。
他抬頭的瞬間,對上司徒墨驚愕的眼神。
“vip休息室裡有火。”戰剛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他拍了拍林深的肩膀,觸感堅硬得像碰到了石頭。
兩人剛走到門口,林深聽見身後司徒墨的呼吸頓了頓,那聲幾不可聞的歎息裡,藏著濃濃的失望,像被雨水打濕的火柴。
茶杯裡的影像徹底消散,最後一縷金紋沉入杯底,林深猛地收回目光,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
俞墨桐的身影在茶室的光影裡清晰起來,道袍上的北鬥七星紋正與窗外的晨星遙相呼應。
“這就是我們常說的平行空間。”俞老的聲音帶著能量波特有的共振,“你剛剛看到的,是另一個維度的現實。”
“可我怎麼會變成那樣?”林深的手指還在微微顫抖,煙蒂燙出的灼痛感異常真實,“而且在那個空間裡,我明明是清醒的,根本沒有入睡……”
俞墨桐拿起茶壺,往林深的空杯裡續水,茶湯注入時激起的漣漪裡,又閃過幾個碎片——宗城分部的白色條幅、蘇晴病房的儀器、司徒墨落寞的眼神。
“入睡與否,從來不是區分虛實的標準。”俞老將茶杯推到他麵前,“你覺得此刻握著茶杯的手,是真實的嗎?”
林深低頭看去,掌心的紋路裡,竟嵌著幾粒茶杯底的茶葉碎屑,帶著淡淡的雲霧靈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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