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破術】——
莆田的林清標教授說,鄭成功占據台灣之時,有一位從粵東渡海而來的奇異僧人。這僧人武藝高強,堪稱一絕,他袒露著臂膀端坐著,彆人用刀砍他,就像砍在鐵石之上,絲毫不能傷其分毫。而且他還精通占卜、觀風測向之術,與人談論兵法,也能說得頭頭是道,條理清晰。
當時鄭成功正在廣招天下豪傑,對這位僧人十分敬重禮遇。然而,時間一長,僧人漸漸變得傲慢無禮,鄭成功難以忍受,心中還懷疑他是敵方間諜,想要殺了他,卻又擔心無法成功。
鄭成功手下的大將劉國軒說:“如果一定要除掉他,這件事由我來辦。”於是,劉國軒主動去與僧人親切交好。交談間,他突然問道:“大師您是修行高深之人,隻是不知遇到誘惑,是否還能不為所動?”僧人答道:“我就像參寥和尚一樣,早已心如枯木,不為外界所擾。”劉國軒便開玩笑說:“我想通過美人來檢驗一下大師的道力,也好讓眾人更加信服,不知可否?”
隨後,劉國軒挑選了十幾名容貌豔麗、擅長風月之事的美少年和歌女,在僧人身邊鋪設好被褥,肆意地做出各種親昵狎昵的舉動,他們姿態柔美,極儘妖嬈魅惑之能事。起初,僧人談笑自如,就像什麼都沒看到、沒聽到一樣。但過了一會兒,僧人突然閉上眼睛不再觀看。說時遲那時快,劉國軒拔劍一揮,僧人的頭顱瞬間就被砍落。
事後,劉國軒解釋道:“這僧人所施展的奇術並非依靠鬼神之力,不過是通過修煉氣功來堅固自身。人的心念堅定,氣就會凝聚;心念一旦動搖,氣就會消散。這個僧人一開始心念堅定,所以敢坦然觀看;到後來閉上眼睛不看,就知道他的心念已經動搖,隻是在強行克製,所以我這一刀砍下,他就無法抵禦了。”劉國軒這番分析十分精妙入微,隻是讓人奇怪,這樣的道理,一個出身草莽的武將,是如何能夠想到的呢?看來他能在台灣這片風雲變幻之地縱橫十餘年,確實不是偶然啊!
【樹下談玄】——
朱熹號晦庵)曾經和五公山人在城南散步,走著走著便坐在樹下談論《易經》。正說得投入時,忽然聽到背後有人說道:“二位先生所談論的,隻是術數家眼中的《易經》,並非儒家正統的《易經》。”兩人十分詫異,轉頭看這人從哪冒出來的,那人卻道:“我早就坐在這兒了,隻是二位沒瞧見罷了。”詢問他的姓名,對方回答:“我是江南崔寅。今日住在城外旅舍,天色還早,閒來散步解悶。”
五公山人欣賞他談吐文雅,便拉著他促膝長談,深入探討術數家與儒家對《易經》的不同見解。崔寅侃侃而談:“聖人創作《易經》,本意是講人間世事,而非天道玄機;是為普通大眾解惑,而非給聖人提供啟示。聖人言行自然合乎規矩,心中本無困惑,何須占卜?隻有尋常人遇事迷茫,難以抉擇,所以聖人才借陰陽變化,指示人事進退,讓人懂得趨利避害,這才是儒家解讀《易經》的根本宗旨。
“世間萬物,都逃不開陰陽規律,後人不斷推演,各自發展出獨特見解。楊簡、王宗傳闡釋心學,這是禪家對《易經》的理解,源頭可追溯到王弼;陳摶、邵康節的學說,屬於道家的《易經》,源自魏伯陽;二位先生方才談論的,便是術數家的《易經》,傳承自管輅、郭璞,根源在焦贛、京房。《易經》包羅萬象,不同學派雖見解各異,但道理相通。可惜後人遺忘了《易經》的本意,反倒把旁支末節當作正統。若真是這樣,那聖人創作《易經》,豈不成了隻為少數聰明人準備,而非流傳萬世、教化眾人的經典?‘經’是‘常’的意思,講的是永恒不變的道理;也是‘徑’的意思,指明眾人共同遵循的道路。《易經》作為六經之首,又怎會故意弄得晦澀難懂呢?”
朱熹和五公山人聽得入迷,不知不覺月亮都升起來了,還意猶未儘。兩人詢問崔寅的來曆,他卻多談及超脫世俗的言論。二人不禁讚歎:“先生莫非是隱居的大儒?”崔寅輕輕一笑,語氣帶著幾分譏諷:“如果真是隱士,藏鋒斂跡還來不及,怎會四處揚名?如果真是儒者,修身自省都忙不過來,哪有空到處講學?世人所說的‘儒’與‘隱’,大多是些追名逐利、徒生紛擾之輩,我正厭惡這些才逃離塵世。二位不必再說了,莫要汙了我的耳朵!”話音未落,他突然放聲長嘯,頓時狂風驟起,樹葉紛飛,等風停時,崔寅早已不見蹤影。兩人才驚覺,方才遇到的根本不是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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