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兆臨衰】——
在文安一帶,姨丈王公家族曾是頗有名望的世家大族,家族宅邸雕梁畫棟,庭院深深,儘顯富貴氣象。王家經營著多項產業,商鋪林立,生意興隆,家族中人在當地也備受尊崇,每逢節慶,賓客盈門,熱鬨非凡。
然而,變故的征兆在不經意間悄然顯現。那日,王家名下肉鋪的夥計如往常一樣,將新鮮宰殺的豬頭懸掛在高高的木架上,準備售賣。誰也沒有料到,一顆豬頭突然毫無征兆地脫鉤,重重砸在地上。更令人驚駭的是,這顆豬頭竟像被賦予了生命一般,在地上不斷跳躍翻滾著向前奔行。街上行人見狀,紛紛驚呼起來,一時間,吆喝聲、腳步聲、驚呼聲此起彼伏。眾人懷著好奇與不安,紛紛跟隨在豬頭後麵,想要一探究竟。隻見這顆豬頭一路狂奔,徑直衝進了王家大門,最後在庭院中停下,仿佛完成了某種神秘的宣告。
自那以後,王家便如同被陰霾籠罩,厄運接踵而至。先是生意上屢屢受挫,商鋪的貨物滯銷,資金周轉困難,接著家族成員接連生病,藥石罔效。曾經門庭若市的王家大宅,漸漸變得冷清寂寥。日子一天天過去,家境愈發窘迫,到最後竟連一日三餐的稠粥都難以保證。曾經顯赫一時的家族,在歲月的磨礪下,逐漸走向衰敗。如今,王家子孫已無一人存活於世,曾經輝煌的宅院也早已荒廢,隻剩斷壁殘垣,訴說著往昔的故事。這一切,都是王氏姨母親口所言,每當提及,她的眼中總是充滿了感慨與哀傷。
姚安公也曾說起過一位表親家族的離奇遭遇。這位表親家族在當地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日子過得安穩富足。一天清晨,天色剛剛破曉,家人打開大門,一隻雪白的兔子竟不慌不忙、神態自若地緩步走進門來。兔子全然不懼生人,仿佛這就是它熟悉的家,它悠然穿過庭院,跨過門檻,一路徑直走進內室,最後竟跳上了主人的臥床,安然臥下。家人起初驚愕不已,但隨後便將這隻自投羅網的兔子當作天賜的美食,宰殺烹煮,享用了一頓兔肉大餐。
可誰能想到,這看似平常的一頓兔肉,竟成為了家族厄運的開端。此後的數年時間裡,這個家族仿佛被詛咒一般,災難不斷。家中老幼接連染病,無論如何醫治都不見好轉,一個個相繼離世。緊接著,家族生意遭遇重創,血本無歸。最後,偌大的家族隻剩下寥寥幾人,曾經氣派的宅院也因無人打理而破敗不堪,最終被拆除,化作一片平地,曾經的繁榮昌盛,仿佛一場虛幻的夢境,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些奇異的事件,無不令人心生感慨。或許正如人們所說,這些反常的現象,皆是家族衰微之氣所招致,冥冥之中,似乎自有天意,那些難以解釋的怪象,便是命運轉折的預兆。
【鄱湖鬼話】——
暮色如墨,浸染著鄱陽湖浩渺的湖麵。一艘烏篷船靜靜停泊在岸邊,船頭掛著的燈籠在晚風中輕輕搖晃,暈開一圈圈暖黃的光暈。船上的書生被這夏夜的清涼所吸引,放下手中書卷,踏上了湖畔的土地。他漫步而行,月光如水,灑在青石板路上,為這靜謐的夜晚增添了幾分詩意。
行不多時,一座酒肆出現在眼前。酒肆外觀古樸,門楣上懸掛的酒旗隨風飄動,隱隱傳來陣陣酒香。書生抬腳走入,隻見屋內燭火搖曳,幾張木桌旁坐著幾人。見有新客到來,眾人紛紛投來友善的目光,熱情地招呼他同坐。書生欣然應允,與眾人互通姓名,得知彼此竟都是同鄉,這意外的緣分讓氣氛愈發融洽。當下,書生喚來店家,沽了幾壇美酒,與眾人一同暢飲起來。
酒過三巡,眾人談興漸濃。不知是誰起了個頭,話題漸漸轉到了鬼怪之事上。眾人興致勃勃,爭相講述自己聽聞或親身經曆的奇聞異事。有人說起荒宅中夜半啼哭的女鬼,有人描述山林裡飄忽不定的磷火,故事一個比一個離奇,情節跌宕起伏,令人毛骨悚然又忍不住側耳傾聽。
這時,坐在角落的一人輕輕放下酒杯,微微一笑道:“諸位所言確實精彩,但依我看,都不及我親身經曆的那件事奇特。從前,我為躲避京城的喧囂繁雜,借住在豐台一位花匠家中。一日午後,我在院中閒逛,遇見一位氣質不凡的讀書人,便上前攀談起來。”
他頓了頓,眼中露出追憶之色,繼續說道:“我當時感慨這豐台的花卉景致絕美,隻是附近荒墳墓地眾多,時常撞見鬼怪,實在大煞風景。那讀書人卻笑著搖頭,說鬼也分高雅粗俗,不可一概而論。見我不信,他便講起自己遊曆西山的奇遇。”
“他說,那日在西山深處,偶遇一人,那人談起詩歌來見解獨到,令人歎服。興致所至,那人還朗誦了自己所作的詩句。‘深山遲見日,古寺早生秋’,短短十字,便將深山古寺的清幽寂寥勾勒得淋漓儘致;‘鐘聲散墟落,燈火見人家’,描繪出一幅寧靜祥和的鄉村夜景,餘韻悠長;‘猿聲臨水斷,人語入煙深’,聲音與景色交織,意境深遠;‘林梢明遠水,樓角掛斜陽’,畫麵唯美,充滿詩意;‘苔痕寢病榻,雨氣入昏燈’,儘顯病中寂寥;‘鵂鶹歲久能人語,魍魎山深每晝行’,詭異中又帶著新奇;‘空江照影芙蓉淚,廢苑尋春蛺蝶魂’,更是淒美動人,令人回味無窮。”
“我聽得入迷,正想詢問他的住處,日後好登門請教,忽聞遠處傳來陣陣清脆的駝鈴聲。待我回過神來,那人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時我才驚覺,方才與我論詩之人,竟是個鬼。可這樣風雅的鬼,哪裡還讓人覺得可怕厭惡?我滿心欣賞,想留他共飲美酒,他卻起身整衣,笑著說:‘能不被您厭惡,已是大幸,怎敢再入郇廚?’說完便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了空氣中。”
眾人聽得入神,還未從故事中回過神來,書生卻調皮地眨了眨眼,打趣道:“此等奇妙故事,當真是聞所未聞。不過這世間虛幻多變,就像那陽羨鵝籠的故事,幻中生幻,無窮無儘。說不定此刻給我們講故事的兄台,也是個鬼呢!”
此言一出,酒肆內的氣氛瞬間凝固。原本熱鬨的談笑聲戛然而止,眾人臉色驟變。一陣陰風吹過,燭火劇烈搖曳,光芒變得黯淡昏黃。就在眾人驚愕之際,眼前的幾人竟漸漸變得透明,化作薄霧輕煙,在夜色中緩緩飄散,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書生呆坐在原地,望著空蕩蕩的酒肆,許久回不過神來,唯有湖畔的風,依舊輕輕吹拂,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一場虛幻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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