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欲成殤】——
在繁華京城的深宅大院裡,住著一戶顯赫的官宦人家。家中獨子陳少爺,自幼養尊處優,繼承了祖輩積攢下的萬貫家財,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奢靡生活。然而,這優渥的家境,卻成了他悲劇人生的開端。
一日,陳少爺外出閒逛,在茶樓偶遇一群衣著光鮮、舉止瀟灑的年輕人。他們對陳少爺極儘奉承之能事,一口一個“陳兄”,言語間滿是欽慕與親近。這些人自稱是京城有名的“富貴閒人”,平日裡尋歡作樂,逍遙自在。陳少爺從未感受過如此熱烈的追捧,很快便被他們的熱情所打動,將這群人引為知己。
從此,陳少爺如同被勾了魂一般,整日與這些“朋友”廝混在一起。他們帶著陳少爺穿梭於京城最奢華的妓院,那裡鶯歌燕舞,脂粉飄香。妖豔的歌姬們扭動著曼妙的身姿,用甜膩的話語和勾人的眼神,將陳少爺迷得暈頭轉向。在賭坊裡,骰子聲、吆喝聲此起彼伏,陳少爺在欲望的驅使下,一次次將大把的銀子推上賭桌,幻想著一夜暴富,卻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踏入無底深淵。酒樓上,珍饈美饌擺滿一桌,他們推杯換盞,醉生夢死。陳少爺沉浸在這紙醉金迷的生活中,全然忘記了家中的父母妻兒,更不顧祖業的興衰。
時光飛逝,不過短短幾年,陳家的庫房漸漸見底。曾經堆滿金銀財寶的地窖,如今隻剩下空蕩蕩的架子;往日門庭若市的陳府,也變得冷冷清清,門可羅雀。最後,連家中的炊煙都斷絕了,陳少爺一家陷入了饑寒交迫的境地。陳少爺望著破敗的家,滿心悔恨,卻已無力回天。
在貧病交加中,陳少爺走到了生命的儘頭。臨終前,他緊緊握著妻子的手,眼中滿是不甘與憤怒,氣若遊絲地說道:“我被那些奸人蠱惑,才落得如此下場。待我到了陰間,定要與他們對簿公堂,討回公道!”說罷,便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半年後的一個深夜,陳少爺的妻子正在熟睡,朦朧間,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緩緩走來。定睛一看,竟是亡夫陳少爺。他麵色蒼白,神情沮喪,開口說道:“娘子,我在陰間的官司打輸了。冥官審理此案時,言辭犀利。他說那些娼妓優伶,本就不知廉恥,靠出賣色相謀生。他們迷惑他人騙取錢財,就如同虎豹食人、鯨鯢吞舟,這是他們的本性。但人若不主動入山林,虎豹又怎會有機會下口?船若不駛入深海,鯨鯢又如何能將其吞噬?一切皆是我自己主動靠近他們,又怎能去責怪彆人呢?倒是那些引誘我墮落的酒肉朋友,他們設下重重陷阱,就像挖好了深坑等待野獸自投羅網,不把人害慘絕不罷休;又如同高懸香餌釣魚,不把魚兒釣上鉤就不停止。這樣的人,陽間有律法製裁,陰間也會有業報降臨。”言罷,陳少爺的身影漸漸消散,隻留下妻子在黑暗中黯然神傷。
無獨有偶,在另一座小城裡,有個飽讀詩書的年輕書生。一日,他在郊外遊玩時,偶遇一位容貌絕美、氣質脫俗的女子。兩人一見鐘情,相談甚歡。此後,女子常常在深夜前來與書生相會,二人情投意合,如膠似漆。然而,好景不長,沒過多久,書生便開始變得麵色蒼白,咳嗽不止,身體每況愈下。儘管家人遍訪名醫,卻始終不見好轉,最終,書生因病癆不治身亡。
轉眼到了清明時節,書生的家人前往墳前祭掃。遠遠地,他們看見一個年輕少婦正在書生墳前擺酒燒紙,哭得肝腸寸斷。書生的妻子走近一看,認出這女子正是常與丈夫幽會的狐女,頓時怒火中燒,指著狐女罵道:“你這害人的妖魅,害死了我的丈夫,天雷馬上就會來劈死你,還在這假惺惺地裝慈悲!”
狐女聞言,緩緩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向書生妻子行禮,然後不緊不慢地說道:“大姐請息怒。我們狐族女子,若是主動尋求男子,多是為了采補陽氣修煉,因這種行為傷害了太多性命,自然為天理所不容。但你家郎君與我相識,是他先動了情,我們之間是兩情相悅。他因過度沉溺於情感之中,損耗了心神,才導致身體虧虛,最終丟了性命。這就好比凡間夫妻,若是恩愛過甚,不加節製,也可能會因傷病而早早離世。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是他甘願沉淪在這段感情裡,怪不得旁人。鬼神也不會去追究夫妻之間床笫之事,大姐又何必對我如此苛責呢?”
這兩件事看似毫不相乾,卻都揭示了同一個道理:世間種種誘惑,固然可怕,但真正讓人心甘情願陷入泥潭的,是自己難以克製的欲望。正所謂“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若能堅守本心,不為誘惑所動,又怎會落得個悲慘的下場呢?
【陰差陽使】——
在古老典籍的字裡行間,關於陰陽兩界的隱秘記載,總透著幾分神秘莫測。乾寶所著的《搜神記》中,曾記載過一則奇事:馬勢的妻子蔣氏,竟能在陽世與陰間之間穿梭奔走,替冥司執行勾魂攝魄的差事,這便是民間流傳已久的“走無常”之事。誰能想到,在武清王慶垞的曹氏宅邸中,也有一位看似普通的老傭婦,同樣身負這般奇異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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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老傭婦身形佝僂,滿臉皺紋裡藏著歲月的滄桑,平日裡隻做些灑掃縫補的粗活,沉默寡言,毫不起眼。可每當夜幕深沉,萬籟俱寂之時,她的魂魄便會遊離於陰陽之間,成為冥司不可或缺的幫手。漸漸地,曹氏宅院裡傳出了她的傳聞,有人說曾在深夜撞見她眼神空洞、步伐僵硬地行走,宛如提線木偶;也有人說聽見她在睡夢中喃喃自語,似是與人交談,卻又無人在旁。這些傳言不脛而走,讓老傭婦身上籠罩著一層詭異的麵紗。
一日,家中的先太夫人將老傭婦喚至跟前,端詳著她布滿老繭的雙手和疲憊的麵容,忍不住好奇發問:“我聽聞陰間森羅萬象,鬼卒萬千,抓個魂魄不過舉手之勞,何苦非得借你們這些活人魂魄辦事?”老傭婦微微一愣,隨即恭敬地福了福身,眼神中閃過一絲凝重,緩緩開口道:“夫人有所不知,那將死之人的病榻前,往往圍滿了守夜的親屬。他們守在那裡,心中憂思牽掛,身上陽氣蒸騰,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那些鬼卒屬陰,陽氣熾盛之處,他們根本難以靠近,就像飛蛾無法穿越熊熊烈火。”
說到這裡,老傭婦頓了頓,咽了咽唾沫,接著壓低聲音說:“再者,世間還有些人物,身上自有一股威嚴之氣。真正的達官顯貴,一生位高權重,周身氣場強大,那氣勢就像高山巍峨,讓人望而生畏,鬼卒見了,隻能遠遠躲開;那些心懷正氣的君子,一生光明磊落,胸中浩然正氣直衝雲霄,剛正不阿的氣質,讓鬼卒不敢生出半分冒犯之意。還有那些執掌軍事刑法的官員,整日與生死、刑戮打交道,身上沾染的肅殺之氣,冷冽得如同寒冬臘月的北風;蠻橫凶狠之徒,行事乖張暴戾,身上散發的凶戾之氣,陰森得讓人不寒而栗。麵對這些人,鬼卒也是避之不及。”
老傭婦抬起頭,目光中透著幾分無奈,繼續說道:“唯有我們這些生魂,本就介於陰陽之間,體質屬陰,卻又帶著陽間的生氣。既能穿梭於陰間幽暗之地,又不懼陽間的陽氣、正氣、殺氣,辦起事來少了許多阻礙。所以每逢勾魂攝魄之時,冥司便會差我們前去,協助鬼卒完成差事。”
先太夫人靜靜地聽著,眉頭時而緊皺,時而舒展,末了微微點頭。這番言論,條理清晰,剖析入微,實在不像是一個目不識丁的老傭婦能夠憑空編造出來的。一時間,屋內陷入了沉默,唯有窗外的風聲,裹挾著關於陰陽兩界的神秘,在空氣中悄然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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