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望一夜未眠。
淩晨五點,他站在案發現場三號宿舍樓樓梯間的拐角處,手中捏著一張複印出來的照片,是死者李晨倒下的姿勢——側身蜷縮,雙目緊閉,嘴唇泛青,仿佛在沉睡,而非死亡。
“人是自己走上來的。”程望低聲說,像是在自言自語,“沒有人強行拖拽,衣服沒有被撕扯痕跡。”
梁冰站在他身旁,眉頭緊鎖:“樓道外部監控裡,有個可疑的剪影,但輪廓模糊。死者進入宿舍樓後,鏡頭從未拍到她走上樓梯。”
“她為什麼不上樓,而在這停下?”程望指了指樓道轉角,“這裡燈壞了,是整棟樓最暗的地方。她仿佛知道有人在等她。”
“那張字條的筆跡已經送去鑒定。”梁冰遞上資料,“我們對李晨的生活圈梳理了一遍。她最近半年和原先的交際圈幾乎斷聯。唯一保持聯係的,是校心理輔導中心的實習生——溫瑤。”
程望皺眉:“實習生?”
“是江南醫科大心理係派駐的研究生,在校內進行實踐輔導。我們查到李晨近三次心理谘詢預約,都是她接待。”
“叫她過來。”程望語氣不容置疑。
梁冰點頭。
程望的目光轉向樓梯扶手的一側。晨曦的光照進來,斜灑在光滑的大理石表麵,他蹲下身體,目光捕捉到幾道異常淺淡的劃痕,指甲劃過才可察覺。
“這不是摩擦痕,是指甲抓撓留下的。”他低聲道,“她最後一刻,並非毫無反應。”
梁冰跟著蹲下去:“死者雙手乾淨,沒有明顯的泥漬或碎皮,說明她掙紮極輕微。可能當時意識不清,隻留下了下意識反應。”
“鎮靜藥物的效力沒有完全覆蓋住她的本能。”程望站起身,“她知道自己要死,但掙紮不了。”
上午九點。
溫瑤站在警局會客室外,身穿灰藍色大衣,長發簡單束起,神情疲憊卻鎮定。
“我是李晨的輔導老師。”她開口,“我們最近見過三次麵。她的情緒比較不穩定,但一直沒說出具體原因。”
“你們最後一次見麵是什麼時候?”程望問。
“五天前,在輔導中心二樓。她遲到了十分鐘,說自己頭疼,狀態明顯不好。”
“她提到過有人跟蹤她、威脅她,或是關係糾葛嗎?”
溫瑤搖頭:“她很謹慎,表達欲不強。但她寫過一份匿名日記,我讓她通過書寫表達情緒。她放在中心的信箱裡——我帶來了複印件。”
程望接過那疊a4紙,墨跡新舊不一,顯然是斷續寫成。字跡工整,每頁左下角都有“”字母。
他掃了一眼第一頁,內容平實:
“有時候,我分不清是自己害怕,還是我已經習慣了害怕。我不想再見到他——可每次他站在我麵前,我又說不出‘滾開’這句話。是不是我懦弱?是不是我自找的?”
程望眉頭越皺越深,一頁頁翻下去,語句漸趨激烈:
“夢裡他掐住我的喉嚨,說你隻能是我的,彆人不配碰你。醒來時手臂麻痹,喉嚨疼。”
“我把事告訴了‘’,她說我應該報警。可我說不出口,我怕,我太怕了。他說過,如果我敢說出去,他就死在我麵前。”
“這不是臆想。”程望冷聲道,“這是一場持續的控製。”
“你能確認這‘他’是誰嗎?”他問。
溫瑤搖頭:“她沒指名道姓。她對我不完全信任,隻願透露一些碎片。”
“她提到‘’,是你?”
“應該是。但我沒建議她報警,隻是勸她保護自己,儘量遠離那個人。”
“這個人不是鄒鵬。”程望合上日記本,“李晨對鄒鵬有些排斥,不信任。她說的‘他’,應該是更有壓迫力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