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市刑警支隊,審訊室內的白熾燈冷白無情,直直照在桌麵上,映出對麵女子臉上的汗珠、青黑的眼圈,以及緊抿到發白的嘴唇。
周璿被帶進來時情緒並不激烈,整個人像是浸過冷水後麻木的棉布,走進房間那一刻甚至還下意識拉了拉袖口,動作平靜而克製。
程望坐在對麵,文件夾攤開,仍未說話。他先觀察。
周璿的麵相在社會意義上屬於“溫和型”:鵝蛋臉、眼神清澈、五官工整。可這一刻,她的“清澈”不再是信任感,而是一種掩蓋。一種——拚命維持理智的掩蓋。
“喝水嗎?”程望遞出一次性杯子。
她微點頭,雙手接過,喝了一小口。
“你知道我們為什麼找你。”他開口,不繞彎。
周璿沒有正麵回答,隻是低聲說:“我知道他死了。”
“林文濤。”程望頓了頓,“你最後一次見他,是哪天?”
她眼皮跳了一下,似在試圖計算:“四天前,晚上八點左右,在他在天河彆墅的那套房子……他說要談談。”
“談什麼?”
“……說以後不要再聯係。他太太起了疑,他也要競標一個新項目,不想留下‘道德汙點’。”
“你接受了嗎?”
“……我沒有回應,走了。”她低頭,“我們之間原本就是我自願的。”
“可他在那個晚上死了。”
程望將法醫照片推到桌麵邊緣,但未攤開。
周璿的喉結動了動,眼神沒有回避。
“他死的時候,你在哪?”
“……我回家了。”
“證人?”
“沒有。”
“視頻?”
“我關了手機,開了飛行模式。我……那晚精神狀態不好,想一個人待著。”
程望沒有打斷她,也沒有質問。
他隻是靜靜等了一分鐘。
然後,他把桌上的文件一張張攤開,是屍塊,是浴室排水管道裡的血水檢測報告,是浴缸邊的鈦合金工具微痕分析,還有——她住處衛生間內殘留的肌肉纖維dna。
每一項證據都像釘子,敲進她已經支離破碎的心理殼層。
“我問你最後一次。”程望語調低沉,“他是你殺的嗎?”
沉默。
空氣幾乎凍結。
“……我殺了他。”她終於開口,“但不是你們以為的那樣。”
程望目光一緊,未打斷。
“我去找他理論,不是為了挽留他。我……我隻是想問一句,他騙了我什麼。為什麼從一開始他就知道不會和我在一起。”
她嗓音低啞,帶著一種後知後覺的憤怒和羞恥。
“他說我是他需要的‘情緒垃圾桶’,他說像我這種‘學曆不高、家庭破碎、工作吃力’的女人,最容易被抓住。他說我們之間從來不是愛情,而是權力遊戲。”
“他還笑了。他點著煙笑,說我跟其他人也沒區彆,還以為自己‘乾淨得很’。”
她抬起頭,淚眼通紅:“那一刻我真的想殺了他。”
“所以你動手了?”
“我……我拿起煙灰缸砸了他。”她一頓,聲音發顫,“我沒想殺他,我就是想讓他閉嘴。他倒下去了,頭上出血,我慌了。我給趙駿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