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也無人知曉這一切都因何到來,眾生隻是在那冥冥中的意誌的影響下猜到了一件事情——自己的世界正在迎來終結。
“呦……”
空靈而又滄桑的鳴叫,於刹那之間響徹天地,如流水般安撫著萬千生靈的內心。高潔神聖的身影屹立在高聳的山崖之上,若往前踏上一步,祂,或者說我便會落入無儘的深淵,儘管這於我而言毫無意義。
吾名……我叫哲爾尼亞斯,是為眾生信仰、執掌著生命之權能的神明,自我誕生的那一日開始,我便迷茫的開始遊蕩,如同徘徊在這個世界上的幽靈。
我是什麼?我因什麼而誕生?為什麼是我擔起了這個權能?
種種疑問讓我的內心困苦,不知問題在何方,直到一日我見到了水中的倒影,方才明悟我就是我,誕生於宇宙之間,被天地賦予了生命之權。
那麼生命又是什麼?擁有了力量,我又需要去做些什麼?
我又開始了漫無目的的前行,在我踏過的路途之上,總會生長出一些各式各樣的花草樹木,這就是生命嗎?脫離了過去沉淪的我第一次感到了好奇,在看到這些脆弱的、因我而誕生的存在的第一眼,我便深深的愛上了他們……於是,懷著無限熱忱之心,在此後的近萬年裡,我在整顆星球上都留下了我的足跡。
在旅途上,我遇到了許多與我相似的存在,可祂們大多並不將那些可愛的孩子們放在眼中,我困惑,但並沒有去喋喋不休的追問,我希望我能自己找到答案……
那些羸弱的生命高速發展著,他們歌頌著我的名姓,歡呼雀躍的為我修建廟宇,甚至不惜將鮮活的生命祭祀,儘管我對此感到迷茫,但因為熱愛,我選擇了諒解,不擅自插手他們之間的事情。
自然界的眾生之間存在著食物鏈,隻要不打破平衡,那麼萬事皆可。
世間總是充滿了疾苦,生、老、病、死總是無數生命難以繞過的話題,在戰爭、瘟疫於衰老麵前,那些小家夥顯得是那麼脆弱,在那求生的本能之下,有的生靈開始追尋起我的足跡,渴望著我賜下祝福,因為熱愛,我選擇了縱容,凡有求於我的,都將得到我的回應。
心中的熱愛讓我拋棄了所謂的“神性”,我不在意,隻要不打破平衡,那麼我萬事皆為。
【愚蠢!】
這是我單方麵認定的摯友給我的評價,祂叫伊裴爾塔爾,是司執破壞與滅亡的生命,每一次壽命的耗儘,每一次破繭的蘇醒,祂都會吞噬無數的生命,這似乎與我是天生的對立。
可是……祂也是生命中的一員啊,我怎麼可能對祂生出厭惡與敵對的情緒?祂也是我要守護的目標,是那眾生中的一員。
所謂的吞噬不過是更大一層的捕食,隻要不打破平衡,那麼我依舊不會阻止,這與象征著秩序的神明的想法不謀而合。
我喜歡和我的摯友一起看日出,一起看日落,儘管我和祂待在一起的時候,祂一直是繭的模樣,但我依舊很開心,因為祂是唯一能夠陪我這麼久,還能說的上話的生命。
千年萬年轉瞬即逝,歲月於我們而言好像失去了意義,祂們大多都變得麻木,變得無趣,倒隻有我們少數幾個還保留著那所謂的好奇心與感性。
而如今……再怎麼回顧往昔似乎也沒什麼必要了,因為我能夠感受到那幾道至高的氣息,我們身處的宇宙……即將崩毀。
……
我站在無儘廢墟之上,看見天空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解,暗紅色的雲層如腐爛的內臟般垂墜下來,尖銳的碎片劃破大氣層,那是失去重力的電離層殘骸在墜落。雲隙間漏出的不再是陽光,而是某種粘稠的紫黑色流體,像凝固的創口中滲出的血痂。
我的腳下突然傳來冰層斷裂般的脆響,原本高聳的山崖崩潰,轉瞬間就變化成了無儘深淵,斷裂的岩層如同遠古巨獸的肋骨斜插向天空,有幾處隧道裡還噴出了硫磺色的火焰,為這暗淡的世界又添上了一抹絕望的色彩。
遠方的地平線上,連綿群山像被推倒的骨牌般滑入海洋方向,騰起了千米高的火牆,海水在沸騰中蒸發成鹽霧,裹挾著死去的精靈衝向了燃燒的天空……隨後又跟著天空一起墜落。
地核的咆哮聲突然穿透所有喧囂。無數岩漿柱從地縫中衝天而起,將大氣層撕成燃燒的碎布。我親眼看見逃難的眾生在火雨中碳化,他們的尖叫與森林、群山同時熔化,流淌成赤紅的溪流。
當第一波地震撕裂大陸架時,作為古老的橡樹林開始集體自燃。火焰順著年輪紋路螺旋攀升,每片葉子都在爆燃瞬間顯現出清晰的血管狀焦痕。
天空終於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開始整體的垮塌,而最後的毀滅是地幔深處與宇宙星空共同的傑作,群星崩毀,燃燒殆儘的月亮正裂成兩半。
熔岩正在逐漸代替泥土,正在煮沸大海。當海洋完全蒸發時,大氣層開始剝離。幸存的生命身體在逐漸膨脹,他們的血液在沸騰前就已凍結成冰晶……世界在宇宙的注視下跳著死亡的華爾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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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等慘烈,何等的絕望……我感覺我的內心在撕裂,我隻感覺眾生的痛苦都施加在我身,無儘的不甘如同烈焰般燃起,我不願眼睜睜的看著我所愛的一切破碎,縱使代價是我身死魂散。
【我,是哲爾尼亞斯——是執掌生命與守護的神明!!!】
瘋狂湧出的情感讓我歇斯底裡,我發出了自誕生以來最為洪亮的怒吼,無儘的生命能量自我的體內湧出,開始化為一個結界,庇佑著內部的弱小生命。
翠綠色的屏障之內,大地開始愈合,花草開始生長,森林不再燃燒,精靈與人類不再奔逃……
我知道我撐不了太久,因為這是宇宙的寂滅,非我所能影響,但我就是要放棄一切自己逃跑的可能來拚一拚,或許伊裴爾塔爾祂說的對,我就是個蠢貨。
許是心有所想,世界也給了我回應,一道暗紅色的流星劃破天際,那是我的摯友試圖突破宇宙的桎梏。
祂似乎帶著一枚石板?應該是祂撿到的,不過也好,這樣祂活下來的可能也會大上許多。
……隻是……抱歉啊,吾友,我可能不能再陪著你看日出了。
我能夠感受到我的生機正在消弭,我也將變成一棵巨樹的模樣,但我永遠都不會後悔,因為在我庇護之下的生命多了一分延續下去的可能。
多麼美妙的感覺……
我緩緩閉上了眼睛,準備迎接自己的終局。
不過在我生命的最後一刻,我隱約看到了遠方那尊頂天立地的巨人。
是那位執掌秩序的神明啊,隻是世間的秩序正在崩潰,祂又能撐到幾時?最後又會變成怎樣的一番模樣呢?
我不知曉,也無法再去思考。
因為我已經陷入了永恒的長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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