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咕嚕——”
水流破裂成一串串氣泡不停上湧。
綿軟柔亮的長鳴從潮漲的水波一層比一層激蕩地覆過耳膜,自帶細碎柔光的粉鱗在海裡翻卷躍起,被潮水吞沒納入,又從碧波底下浮出濃豔綺麗的尾鰭。
越往下,水壓越重,痛苦擠迫著他的全部感官。
交纏在身上的粉鱗魚尾也跟著越來越模糊,變成一團團模糊色塊……
水流驟然退去,畫麵消散成了噪點。
在幾何玻璃麵的偌大泳池裡,陸斂白赤著上身從深水區猛地浮出水麵。
青筋凸起的手臂撐在岸邊扶梯,呼吸粗重,緩了半晌才從那個反反複複在他夢境裡出現了快三年的冰冷纏綿的深海裡抽離出來。
上岸,徑自走進浴室,在嘩啦水聲中簡單衝洗了一遍,關掉水,用乾毛巾擦拭了下頭發,順手披上睡袍時,視線在麵前的鏡子停了幾秒。
係得鬆垮隨意的睡袍半敞,很清楚得以看到,靠近胸膛左側的心臟部位那裡,一片若隱若現的魚類鱗片紋理,就好像是天生紋在皮膚上麵的。
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了。
好像每次從這個夢裡醒來,心臟上都會短暫浮現出鱗片紋理印記,但在幾分鐘後又會從他心臟上漸漸消失褪去。
陸斂白走出浴室,就著桌上的冷水服了兩片藥,正好星澗研究所的西亞教授來了電話。
“很抱歉陸上將,最新檢驗報告出來了,在東區提取到的遠古海洋生物數據,仍然與您手上那道無法消退的不明齒痕無關。”
陸斂白對此類結果習以為常,說“知道了”,喝完杯子裡的水,接著問。
“有件事想問問教授,有沒有一種蠱惑精神體的違禁香水,是能做到指定人才能聞得到的?”
他始終不認為是自己的感官嗅覺出現了問題。
那樣濃鬱的甜香從荊未眠的身上明目張膽地彌漫開來,讓陸斂白在聞到的一瞬間,抑製精神體暴動的手腕帶就出現了久違的異常波動。
而這樣濃度強烈的蠱香,陳岩他們卻沒有聞到一絲一毫。
那有沒有一種可能,這種違禁成分的香水,是僅他可聞的呢?
電話那邊的西亞教授靜了靜,“……據我目前所知,市麵上還沒有研發出這種神奇的香水,上將,您是不是精神體又出現異常暴動,導致產生了什麼感官錯覺?”
“……”
“您這種情況很危險,最好還是要加大藥劑用量,防止精神體進一步……”
“掛了。”
沒聽到一句愛聽的,陸斂白麵色冷戾掛掉了電話。
剛穿上衣服,陳岩趕過來向他稟報。
“上將,地下交易港那邊有新狀況。”
陸斂白撈起外衣。
“去看看。”
·
北區霓虹儘頭的海岸佇立著一所娛樂場所,通過裡麵的特殊通道能夠直達魚目混珠的地下交易港。
戴著銀框眼鏡,長相斯文的西裝男子走近吧台,似有規律地輕敲幾下台麵。
很快,一名調酒師走過來,微笑詢問。
“先生喝點什麼?”
忽明忽暗的光影底下,西裝男子粗啞開口:“我要的貨呢?”
調酒師四顧周圍,一邊笑著調酒,也跟著壓低了聲音,“上頭說了,這兩天軍方查得嚴,不方便在原定的地點交貨。”
“新地點在哪?”
調酒師把調好的酒倒進玻璃杯,往杯底塞了紙條推過去,“這個嘛,您會知道的。”
牆柱後,一抹嬌小的身影閒閒地抵靠在一側,聽那兩人談話。
突然偏了下頭,看到從麵前路過的服務生,微微眯起了眼。
這不是白天她跟寶寶在第四街那邊救下的那個女生嗎?
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荊未眠眉心微蹙,但眼下自己的事要緊,她看到西裝男子喝完酒徑自走向地下二層,便攔住那名端酒的女生,拿走盤子上的酒,往她口袋裡塞了星幣,“借過。”
“什麼……”
不等人反應過來,荊未眠快速穿過女生身後,從另一方向趕往通向地下二層的電梯。
這邊,西裝男子剛走到電梯口,餘光頓了頓,轉頭瞥了過去。
牆邊倚靠著個看上去隻有十七八歲的少女,帽簷下的挑染粉發乖巧伏貼在臉頰兩邊,明顯喝醉了酒,微微下垂的眼瞼透著蜜粉色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