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如同沉船般從深邃的海底緩緩上浮。
羅彬猛地睜開眼睛,劇烈的眩暈感讓他幾乎嘔吐。視野裡一片刺目的純白,刺得他下意識地眯起了眼,身體的觸感傳來——
堅硬、溫暖、光滑。
他發現自己正仰麵躺在一個純白色的、不知由何種材質構成的地麵上。
他掙紮著坐起身。
四周是無邊無際、令人心悸的幽寂黑暗。
唯有他身處的這個直徑不足十米的圓柱形區域,被一道柔和卻異常明亮的光柱自上而下地籠罩著。
光線並不刺眼,卻將這片小小的“孤島”映照得纖毫畢現,與周圍吞噬一切的黑暗形成極其強烈的反差。
空氣中彌漫著稀薄的、如同乾冰升華般的白色霧氣,高度大約漫過了他的膝蓋。
霧氣暖暖的,卻帶著一種非自然的、毫無生機的氣息。
羅彬坐在冰冷的白霧中,環顧四周。眼前的景象,與他最初在這個詭異空間蘇醒時,幾乎一模一樣。
沒有撕心裂肺的痛苦,沒有刻骨銘心的思念,甚至連一絲情緒的漣漪都欠奉。
他的內心平靜得可怕,如同凍結了萬年的寒冰湖麵。
腦海中關於諸葛大力、關於歐陽莫菲、關於愛情公寓那喧囂溫暖的一切……仿佛都隻是遙遠到模糊、微不足道的一場幻夢。
夢醒了,了無痕跡。
心念微動。
一張符合人體工學的舒適沙發無聲無息地從他身下的純白地麵“生長”出來,穩穩地托住了他的身體。
依舊是想什麼,就有什麼。
這方寸之地,仿佛是他意誌的延伸。
他癱倒在沙發上,像一個耗儘了所有力氣的提線木偶,目光空洞地望向頭頂那永恒不變的巨大光源。
光很亮,很純粹,卻照不進他此刻空洞的心。
“到底……”
他喃喃自語,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是誰把我弄到這裡來的?有什麼目的?”
這個問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不帶任何情感色彩地浮現出來。
在這裡,他引以為傲的“目視解析”能力徹底失效,仿佛從未存在過。
他失去了窺探世界本質的鑰匙,隻剩下純粹的茫然。
就在這時!
異變陡生!
一道遠比周圍光柱更加凝練、更加迅疾的流光,如同擁有生命的箭矢,毫無征兆地從頭頂那巨大的光源核心激射而出!速度快到超越了羅彬的反應極限!
他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動作,那道流光便已精準無比地沒入了他眉心!
“轟——!”
仿佛在靈魂深處引爆了一顆信息炸彈!
海量繁雜、龐雜到難以想象的信息洪流瞬間衝垮了他的意識堤壩,粗暴地灌入他的腦海!
這些信息並非語言或文字,而是一種更本源的、關於這個地方的存在本質!
羅彬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眼睛瞪大到極致,瞳孔中充滿了極致的驚愕和難以置信!
他“看”到了!
他終於“明白”了!
他所在的地方,根本不是什麼中轉站,也不是什麼神的領域!
這裡,是一處曾經輝煌、如今卻已徹底崩毀消亡的高維宇宙……最後殘存的一塊碎片!
是的,最後一塊!
如同恒星死亡後殘留的白矮星,如同文明湮滅後僅存的斷壁殘垣。
它孤獨地在維度間隙中漂流,能量耗儘,結構瀕臨瓦解,即將徹底消散,歸於永恒的虛無。
就在這最後一塊碎片即將徹底湮滅、關於這處高維宇宙的最後一點痕跡也將徹底消失的最後刹那!
一個同樣即將徹底消散、來自低維宇宙的脆弱靈魂,在無數維度的夾縫中,如同宇宙塵埃般偶然漂流至此。
求生!
這是刻印在所有存在本質最深處的本能!
幾乎為零的奇跡概率下,兩個瀕臨徹底消亡的存在,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下,發生了不可思議的融合!
高維碎片的最後核心,與羅彬即將消散的靈魂,在湮滅的邊緣,合二為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形成了一種全新的、極其脆弱的共生狀態!
他之所以會穿越到《愛情公寓》的世界,答案也清晰無比——這塊碎片在融合後,唯一還勉強保留的能力,就是能夠被動地鏈接到一些低維世界,如同輪船在大海上遇到孤島。
它通過汲取這些低維世界逸散出的、微弱的“維度能量”,可以理解為世界存在本身的“背景輻射”或“信息流”,來極其緩慢地修複自身,試圖補全那破碎的結構,維持自身不滅!
《愛情公寓》的世界,就是它在漂流中,第一個、也是目前唯一成功穩定鏈接到的“島嶼”。
然而,這能力目前太過弱小和單一。它隻能進行單向的、被動的投放,將融合體羅彬的靈魂投射過去,卻無法做到自由往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