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透了墨的棉絮,沉沉壓在二棟宿舍樓的屋頂。
由於顧明延遲了宵禁的時間,此刻已經8點出頭,走廊,樓道內還是有著不少人在插科打諢。
陳都靈站在指揮所門外,手指在門把手上懸了許久。
今天她嘗試了一下去訓練場上練習強弩,可惜她天生不是那塊料,巨弩練習了不到十分鐘,她就發現自己那彈鋼琴異常靈活的小手已經隱隱發酸。
要她去後勤,更是要了她的命,從小到大,她從來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家千金。
怎麼可能去當一個後廚‘大媽’。她實在過不了那一關,更何況現在爸媽還在燕城生死未卜,她更提不起半點心思了。
看了看自己被弩弦磨紅的掌心還在發燙,她深吸一口氣,輕輕敲了下門。
裡麵傳來寧倩藝那百靈鳥般的聲音。
“誰啊?”
“倩藝,是我,陳都靈”
咿呀,厚重的金屬門打開,寧倩藝的小腦袋伸了出來,當她看到陳都靈穿著那水藍色碎花裙的時候,掃視了一番,點了點頭。
“進來吧。”
陳都靈低著個頭,像極了古代封建社會被帝王點了牌子的嬪妃,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也隻得跟在寧倩藝後頭。
豪華的指揮所裡彌漫著淡淡的油墨味,顧明正低頭看著鋪開的校園地圖,指尖捏著支紅色馬克筆,時不時在上麵圈點標注。
台燈光線聚焦在地圖上,在他側臉投下明暗交錯的輪廓。
隻見他的下頜線繃得筆直,睫毛又密又長,連皺眉思考時的紋路都透著股生人勿近的專注。
陳都靈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顧明。經過今天的接觸下來,她也就是近距離跟著顧明巡查了一天二棟,其餘的時間都是看著顧明在列隊的時候表演‘暴君的自我修養’。
她下意識攥緊了裙擺,這件水藍色碎花裙,還是顧明給她的,說是“比沾滿血汙的連衣裙像樣點”,此刻穿在身上,倒像是種不合時宜的示好。
“坐。”
顧明頭也沒抬,筆尖在地圖上劃出道弧線,聲音低沉得像碾過砂礫。
陳都靈跟著寧倩藝在茶幾旁坐下,眼角餘光總忍不住往辦公桌瞟。
自從救下陳都靈後,寧倩藝顯得與她倒是生分了許多,此時的寧倩藝正安安靜靜地翻著後勤報表,偶爾用筆標注兩下,全然沒注意到她的局促。
指揮所裡隻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和牆上掛鐘滴答的走動聲,每一秒都像被拉長了。
五分鐘。
陳都靈開始覺得不自在。她潔白的手心捏著一杯茶杯,想起自己以前在學校裡,隻要往那一站,多少男生得費儘心思找話題搭話。
可現在,她穿著他送的裙子,主動找上門來,卻連他一個正眼都得不到。
十分鐘。
台燈光暈裡,顧明伸手揉了揉眉心,手腕上的黑色手表滑到小臂,露出半截結實的肌肉。
陳都靈的喉結動了動,她突然想起那天在湘菜館,他抱著昏迷的自己穿過喪屍群,後背挺得像塊鋼板,那時她就該明白,這個男人早就不是能被“校花”頭銜唬住的角色了。
十五分鐘。
顧明終於放下筆,把馬克筆扔在桌上,發出“哢噠”一聲輕響。
陳都靈猛地挺直脊背,心臟跟著提了起來。
他卻隻是端起桌邊的搪瓷杯喝了口冷水,喉結滾動的弧度在燈光下格外清晰。
“有事?”
顧明終於轉過身,目光落在她身上,見到她的穿著後,臉色倒是閃過一絲意外。
陳都靈深吸一口氣,突然站起身,繞過茶幾走到他辦公桌前。
寧倩藝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繼續翻報表,隻是耳朵早以豎了起來,表麵則是裝作見慣不怪的樣子。
“顧明,”陳都靈的聲音有點發緊,她刻意往前站了半步,裙擺掃過他的膝蓋。
“我不想去後勤,也學不會用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