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落回骨瓷盤的脆響驚醒了凝滯的空氣，任小月倏然捂嘴，瑪瑙戒指在唇畔閃動流光，發梢掃過餐巾時裹挾著冷調的玫瑰香。她斜倚椅背的姿態卻依舊優雅，隻是白瓷般的小腿在高跟鞋裡稍稍繃直，鞋尖若有若無碰了碰劉丙金的黑色鞋子。
“更絕的是退場環節。“他身體前傾時襯衫在腰際堆出褶皺，虎口殘留的相機磨痕在吊燈下泛青，“新娘拎著婚紗下擺，跑鞋上居然綴滿水滴。“敘述聲隨著玻璃窗外掠過的雙層巴士忽高忽低，遠處cbd的霓虹倒灌進來，在他眉骨投下跳躍的靛藍。
任小月指腹輕輕撚著水晶杯腳，珍珠貝母指甲與紅寶石戒指交相輝映。當聽到新郎在漫天彩帶裡對著婚禮堂的燈光比搖滾手勢時，她終於放任眼尾笑紋舒展，睫毛投下的陰影像棲息的鳳尾蝶。
窗外車流的轟鳴忽然沉寂，唯有她耳墜晃動的細碎聲響混著流行音樂，漫過兩人之間漂浮著玫瑰與香氣的狹窄空間。
任悅君輕輕放下筷子，任小月看了她一眼：“吃這麼點？再吃點，等會帶你去嘉穎那，再次給你個檢查，主要是你的神經問題。”
“哦，好的，姑姑。”
飯後，劉丙金送走任小月和任悅君上車後，揮揮手，直到車子沒有影子，他才轉身離開，剛才月姐的動作是什麼意思呢？搖了下頭，這事彆多想，不可能的，要有自知之明才是。
大好河山醫院，汪嘉穎辦公室，任小月把任悅君帶來做完檢查後，看著汪嘉穎問：“嘉穎，怎樣？”
看著她抬頭看了任小月一眼，放下手中的報告，：“的確受過內傷，好在去醫院及時，才把命保住，外傷經過一種良好的藥草給她抹了後，好得差不多，目前唯一要治的就是神經和心理，從她進來後，就一直沒有說話，感覺在害怕什麼，剛才去檢查的時候，小月，你也發現了，對吧？”
聽她這麼一說，的確是，在進入檢查室時，自己要出去就發現她全身發抖，在安慰幾句話後，她才好一點，反複幾次，才檢查ok.
“我的意見是，找一個跟年紀差不多的女孩子，最好是認識，然後天天陪她，找她聊天，神經方麵，得慢慢治療才行。“汪嘉穎看著坐在旁邊的任悅君，真不知道她受到怎樣的打擊，這女孩也是從小看著長大，以前多麼開朗的女孩，從她父母，哥哥接連離開後，她變得沉默，內向，現在更是完全不是一個人。
“宛筠，怎樣了？”任小月想起自己的前女兒，有三四天沒來看她了，來就來了一會就去看看，順便把小君介紹給她，相信命運差不多的女孩會聊得來。
“比之前好得多，現在沒有幻影秋菊，也可以了，最先一直要喝這個茶，於是我就去超市買了點相似的菊花茶，她看到後也沒再喊，看來這種幻影秋菊的確讓人上癮，並產生幻覺，同時我發現要戒掉也很容易。”
“那就好，能戒掉，現在去看看，小君給你介紹個朋友，走。”說完跟嘉穎打了招呼，就去乾女兒所住的病房，獨一間。
敲了下門，就聽見一個女孩在裡麵喊：“進來。”任小月推開門，跟她一起進來的任悅君，看到一個穿著病服的女孩正在鍛煉。
玻璃窗濾過晨光映在女孩纖薄的身軀上，她單手扶著消毒櫃邊緣站穩，細長秀眉輕蹙，烏黑發絲隨側身抬臂的動作滑向單薄肩頭。
病號服下擺因抬腿動作掀起褶皺，露出伶仃腳踝纏著留置針貼膜。仰頸時脖頸繃出脆弱的線條，水色血管在透明肌膚下若隱若現，腳尖繃直的瞬間，窗外掠過兩隻白頸山雀，銜著半片木芙蓉落在對麵住院樓的青瓦飛簷。
她轉頭看鳥時瞳孔驟亮，波光瀲灩的杏仁眼裡漫起星點笑意，睫毛在眼下拓出青灰暗影。
擱在床邊的心電監護儀突然發出短促提示音，護士推著發黃的輸液架經過走廊，不鏽鋼車輪碾過環氧地坪的聲響驚散鳥群。
她垂眸藏起瞬間黯淡的眼神，繼續扶著窗沿做後踢腿訓練，日光為蒼白麵容鍍上虛弱的柔光，唇色泛白卻緊抿成線，仿佛在與體內某個啃噬生命的怪獸角力。
“乾媽。”包宛筠抬頭看著任小月，見到她來後，蒼白的臉露出笑容，心裡一直盼著乾媽前來看自己，但她知道乾媽很忙。
“嗯，宛筠，最近感覺怎樣，好一些了嗎？”任小月來到她麵前，看著蒼白的臉，心痛道。
“好多了，謝謝乾媽。”包宛筠在回答乾媽的話後，看向她身後的女孩，“謝啥，這麼客氣乾嘛，對了，這是任悅君，她比你大一歲，是我侄女，她的老漢是我大哥，她身體也出現問題，來住院，順便給你作個伴，怎樣？”任小月把她們倆互相介紹後問道。
“沒問題的嘛，反正我也是一個人，有一個姐姐作伴，真不錯的。”她說的也是事實，汪姨不可能每天陪著自己，至於那些親人，在父母相續離開後，就沒再來往，也沒聯係。
“嗯，我去給你們接瓶開水，順便跟小君辦入院手續。”任小月看著床邊上茶瓶，準備拿出去裝滿，“對了，小君，你們先聊。”
“麻煩姑姑了。”任悅君低下頭。
“有啥麻不麻煩的，你們年輕人，容易聊得來。”說完就離開病房。倆個女孩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冷哼一聲，轉頭。
包宛筠轉頭看了她一眼：“你真是我乾媽的親侄女？”消毒水的氣味混著監測儀規律的嗡鳴，任悅君拿起刀開始削蘋果，銀刃劃過果皮，將病床籠進清甜氣息裡，“對，親侄女，倒是你，什麼時候成了我姑姑的乾女兒。”
穿條紋病服的包宛筠倚在電動床架上，正要回答，就見病房的門開了，護士推著輸液架車走了進來，：“包宛筠？”
“是。”
“準備輸液了。”護士拿起針，對準包宛筠的手腕刺去，很快就掛好了，：“有什麼不舒服，不好的感覺，就按下，我們會馬上過來處理。”說完推出輸液車架就出去了。
“好的，妙姐。”見妙姐輕輕把門關了，她看著窗外，任悅君看著透明的輸液管貼著泛青的血管輕輕晃動，腕骨在日光燈下白得發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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