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聞著就讓人舒心，難怪生意不錯，在停車場就看到有不少名貴豪車，最便宜的也是80多萬，最貴的沒有詳細看。
她定的房間是在2樓，任小月慢步走上去，二樓回廊懸浮著六棱玻璃酒櫃，冰裂紋瓷瓶盛裝的茅台倒映樓下人工池塘。
錦鯉攪碎池底投影的《千裡江山圖》，機械臂正從穹頂軌道滑向靠窗的15號桌，鈦合金托盤懸停時驚落了仿生銀杏葉。
洗手間感應門無聲開啟，敦煌壁畫複刻的ed燈帶照亮漢白玉洗手台，龍涎香自動噴劑混著烘乾機的暖風，掃過客人卷起的襯衫袖口下隱約露出的刺青朱雀。
站在上麵，任小月閉上眼睛，聽著音樂，以及大堂，桌子上的客人傳來的細語聲，等這首歌聽完後，睜開眼睛，就見到主廚隔著開放式廚房的玻璃牆頷首，手中的分子料理槍正給翡翠燒麥注入液氮煙霧。
“月姐，到了嗎？”
“到了，我現在就在包間門口。”任小月走到包間門口，輕輕推開門，就見到一位年紀比自己小十三歲的女士，看了很久才認出來，她濃密的白發夾雜著枯黃碎屑，渾濁的琥珀色眼珠嵌在蠟黃的眼眶裡，隨著門軸轉動聲緩緩轉動。
布滿廚煙漬的食指正將薄荷煙按滅在豁口玻璃缸裡，龜裂的唇抿著倒流的薄荷醇白霧，連帶著眼尾下垂的褶皺都在細微震顫。
青筋凸起的左手始終攥著杯子，褐色皮膚裹著過分鬆弛的麵頰，鼻梁兩側的蝴蝶斑如同乾涸的咖啡漬，兩道掃帚眉斜斜插進灰白發綹裡。
套著廉價雪紡衫的身體在深紫色人造革沙發角落，磨損的沙發扶手上黏著不知年月的糖漬，被她灰指甲無意識剮蹭時發出吱嘎聲響。
空調冷氣竄過後頸陳年燙傷疤時，她突然挺直佝僂的背。褪色牛仔褲繃出膝蓋凸起的骨節輪廓，帆布鞋底沾著的牆灰簌簌落在黑曜石地麵。
當門外傳來侍應生清脆的“歡迎光臨“，她凹陷的腮部猛然抽搐，渾濁瞳仁迸出熾熱火光，五指神經質地收攏又張開，指甲縫裡絮塵簌簌飄散在桌角未結賬的檸檬水杯沿。
“吳秋蘭？”任小月認了很久才認出來，在接到她的電話，以為變年輕了，哪想到一年多沒見，竟變成這樣。
吳秋蘭看著眼前的女人，也是認了很久，才聽到聲音，：“月姐？”她站起來看著任小月，很驚訝，沒想到月姐變得會如此年輕。
“是我，一年多沒見，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任小月坐了下來，好奇問聲，的確好奇，一年多前，她根本不是這個樣子，再說她也隻有43歲啊。
“說來話長。”說完，輕輕歎口氣，這時服務員敲門，在得到她們同意後，進來是否上菜了。
“上菜嘛！反正今晚沒事，秋蘭，我今晚有時間，咱們好好聊聊。”任小月先回答了服務員，後麵是跟吳秋蘭。
“嗯，月姐，你知道嗎？我很累，真的很累。”說到這，喝了口茶水，看著窗外，淚水一直在眼睛打轉。
任小月沒有開口詢問，就這樣看著她，沒有等多久，她們點的菜一一上來了，等服務員走了後，房間內一下子安靜起來。
檀木雕花窗外霓虹忽明忽暗，中央空調的風卷著茶湯氤氳攀上落地玻璃，吳秋蘭握著青花瓷勺在八珍菌湯裡畫圈，金湯漾起的波紋將她眼底的黯色揉碎成粼粼金光。
她的指甲蓋磕在骨瓷碗沿，發出細微震顫。斜對角的任小月正往冰裂紋餐具裡盛水晶肴肉，鴿血紅戒指在宮燈下閃過灼目冷光。“我老公在外欠了上億，集團被競爭對手惡意收購後，他從天台一躍而下，丟掉我們的除了債務還是債務，把他的後事處理了後，再彆墅，洋房，名車，全部賣了，才還一半……”吳秋蘭突然開口，指腹反複摩挲白釉茶盞的牡丹紋，蒸騰的熱氣熏得眼角泛紅。
銀箸夾斷翡翠蝦餃的刹那，湯汁在瓷碟上蜿蜒成暗綠溪流。窗外突然掠過救護車的藍光，映得她眼下淡青色血管宛如裂紋，紅木轉盤載著菜花魚轉至眼前，琥珀色糖醋汁裡浸泡的鱸魚眼珠突兀地瞪著天花板。
“這魚倒像我的命運，媽媽走得早，爸爸一直在生意上，好不容易找了個好老公，結果經不起彆人的精心安排，上構，我勸了好幾次，總是不聽。“她輕嗤著挑開魚腹，酸腐氣息衝得喉頭泛苦。
黃銅吊燈將兩道影子壓成薄紙，斜倚黃花梨圈椅的脊背漸漸佝僂，腕間沉香珠突然斷開，深褐圓粒劈啪墜入骨碟的殘羹裡。
任小月往她碗裡添荷葉粉蒸肉的動作僵在半空，吳秋蘭望著油潤糯米裹著的暗紅腐乳，刀劈斧砍的眼角突然滾下顆濁淚：“哭過，傷心過，也悲傷過，我現在連淚水都沒辦法掉下來。“
白玉耳墜隨著壓抑的抽氣在頸側搖晃，倒映在鎏金壁鏡裡的側臉被光影割裂成兩半，茶船裡殘存的普洱已凝成烏黑淚痕，新換的碧螺春在蓋碗中浮沉如她痙攣的胃。
“差多少？”任小月放下手中的筷子，抬頭看著她，知道她從不求人，就算她爸離開這個世界後，獨立掌握集團前後，都沒找過朋友們幫忙，包括任小月，以一人之力拿回集團所有股權。
“5個億。”說到這，用紙擦乾眼睛的淚水，根本不好意思看任小月，這是她把所有能賣的全部賣了，才還8個億，還有5個億沒有完。
“銀行的還是供應商？”任小月喝了口茶水。
吳秋蘭細聲：“銀行的貸款。”
“這錢我幫你還了，但你給我打一輩子的工。”任小月想了想，這個忙還是幫下，誰叫她是自己認識中年紀最小的好姐妹呢，何況，她是一個難得的經商人才。
“月姐，這次請你吃飯，是給你告彆的……”說到這，來到窗邊上，看著空外，她覺得累了，為他生兒育女，換來的是什麼。
任小月察覺到她不對了，作為大宗師的她，發現在吳秋蘭身上出現死氣，她竟難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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