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來人的瞬間，張衛國如遭雷擊般僵在原地。
沒想到說曹操曹操就到。
眼前之人就是葉念安！
葉念安也是過來上廁所的。
哪怕是孕婦呆著的病房，也沒有獨立衛生間。
隻有專門提供給領導的才有。
楚振遠和楚衍一個是師長、一個是團長，本可享用特殊病房。
隻是楚家現在剛剛平反，國家還處於動蕩的時候。
多少人要被清算，又有多少人虎視眈眈。
葉念安不想動用特權，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煩，便跟普通老百姓那樣交錢，住進普通病房。
她既然能動，也不可能用便盆給人清洗，太羞人了……
沒想到來上廁所的功夫，竟然撞上了張衛國。
看著張衛國臉色蒼白，仿佛沒有一點血絲，袖子更是空蕩蕩地飄飛在空中。
葉念安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儘管這輩子，他與自己的幸福再也沒有任何關聯。
但是看著仇人倒黴，還是十分痛快的。
“念安，我……我……”
張衛國蠕動著嘴唇，整個人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
下意識想要用自己的左手護住已經沒有了的右手。
看到葉念安臉上嘲諷的笑容，他隻覺得心口像被萬把尖刀剜著。
明明發誓絕不能讓她看見自己這副鬼樣子……
老天爺怎麼就這麼殘忍！
就讓自己在這兒遇上了葉念安？
葉念安收回目光之後，甚至懶得多看張衛國一眼。
越過去之後，便徑直走向了那道一輩子陪在身邊的光影。
楚衍倚在走廊儘頭的窗邊，墨綠軍裝襯得肩背如鬆，熨帖的褲線順著一米八八的身形垂落，每一寸都透著鐵血軍人的挺拔。
陽光透過窗戶，在他身上碎成光斑，星光點綴，璀璨奪目，讓張衛國瞳孔不由得一縮。
雖然現在取消了軍銜製度，但張衛國是退伍兵，在部隊裡混了幾年，自然知道如何通過某些細節判斷眼前之人的職務。
部隊裡對於職稱儘管不像是其他單位那麼計較，也要求任務完成量跟戰功。
但眼尖，懂得來事的人，在哪裡都容易混得開，這是張衛國在部隊三個月後知道的道理。
想判斷沒見過的士兵的級彆，最簡單的就是軍服布料。
團長級用的是比較高級的的確良麵料。
看上去肉眼可見的質量不同。
還有紅領章跟紅五星帽徽……
張衛國心頭一震。
楚衍今年才三十歲。
如此年輕，就當上了團長。
換做哪個部隊，這都是被譽為神話級兵王的存在！
是能夠載入曆史書，為無數人在部隊培養新兵的傳唱！
若是能夠繼續活下去，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楚衍轉身時，側臉的線條利落如刀削，高挺的鼻梁在眼下投出淡影。
偏偏眼尾又生著點不易察覺的溫柔。
“念念。”
他朝葉念安伸出手，掌心的厚繭擦過她袖口時，柔聲詢問：“怎麼去了這麼久？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衍哥，沒事。”
葉念安的聲音帶著笑意，她自然地挽住楚衍的手臂，又悄悄說了一聲：“見到某個煞風景的人。”
“哦？”
楚衍眯了眯眸子，透著股危險的氣息，朝著廁所的方向望了一眼。
張衛國在感覺到楚衍的目光即將投射而來的時候，跟做賊心虛似的，立馬躲到了一個拐角處。
“彆理他，我們走。”
反正很快，張家就會遭遇更大的衝擊。
但凡李大紅對自己的崽崽們有半點歪念頭，葉念安絕對會弄死她！
“好。”
張衛國看著他們相攜離去的背影，楚衍下意識放慢腳步遷就她的動作。
陽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幅鑲在軍綠色背景裡的油畫。
對比之下，張衛國下意識縮了縮空蕩蕩的袖管。
楚衍的軍靴擦得鋥亮，靴底沾著的不是工廠的油汙，而是邊境戈壁的風沙。
他的勳章代表著赫赫戰功，而自己殘肢上的繃帶，隻意味著被工廠拋棄的廢人身份。
張衛國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看著那抹軍綠色消失在育兒房方向，渾身的絕望無法言語。
他曾以為自己是葉念安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