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絮絮叨叨的,像春日裡的細雨,一點點潤進楚衍心裡。
他握著聽筒的手指微微收緊,指腹摩挲著冰涼的金屬表麵,連呼吸都放輕了。
一句話都舍不得說,就那麼靜靜聽著。
聽她的開心,神色飛揚,幸福,聲線……
自打來到軍區,官複原職後,沒有任何時候比得上這一刻的幸福。
他從未後悔穿上這身軍裝,肩上的星徽是責任,也是榮耀。
對得起人民,對得起家族,更對得起胸口的國旗。
可誰說鐵血軍人不能有兒女情長?
沒了這些牽掛,那不成了冷冰冰的石頭?
“你怎麼不說話呀?”
葉念安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帶著點委屈的小鼻音,像隻被冷落的小貓:“就我一個人說,好無聊哦……”
“衍哥,你不會是嫌棄我嘮叨,所以故意將聽筒拿開,不想聽我講話吧?”
楚衍的心一下子揪緊了。
“念念,怎麼會……”
楚衍一下子急了,連忙解釋:“我隻是好久沒聽到你的聲音,舍不得打斷,聽著你在我耳邊說著這些家裡的事情,我總覺得你好像一直在我身邊,從未離開。”
葉念安知道楚衍才沒那個膽子,她就是故意這麼說,讓男人著急,憋著笑,故意拖長了調子:“那你說說你那邊的事唄,總不能光我一個人說。”
“我們這邊……”
楚衍頓了頓,儘量揀輕鬆的講:“最近在搞冬季拉練,早上五點起來跑五公裡,食堂的饅頭蒸得比以前喧騰了;昨天打靶,我還得了個優秀……”
楚衍隻能儘量挑好的講。
那些訓練到肌肉拉傷、半夜疼得睡不著的夜晚。
那些在叢林裡啃凍硬饅頭、就著雪水咽下去的日子。
那些被蚊蟲咬得滿身包、癢得抓出血的狼狽。
他一個字都沒提。
自家媳婦兒帶著十個崽崽,操持著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比他辛苦多了。
這些苦算什麼?
隻要能讓她安心。
至少他掙了很多軍功回來,能夠讓家人們驕傲,能夠讓媳婦兒跟崽崽們驕傲。
這就足夠了。
“現在團裡的戰友見了我,都喊我‘楚團’,那語氣裡的佩服,假不了。”
楚衍的聲音裡終於帶了點小得意,像個向心上人炫耀獎狀的少年,尾音都透著雀躍。
“等回去了,給你看我的軍功章。”
這聲“楚團”,可不是以前那種帶著敷衍的陽奉陰違,更不是虛與委蛇的客套。
而是徹徹底底、打心眼兒裡的尊稱。
軍區這地方,跟官場不一樣,沒那麼多彎彎繞繞。誰不服氣,全寫在臉上——
管你是誰家的孩子,沒真本事,照樣被人在背後戳脊梁骨。
想讓人信服?簡單,拿軍功說話。
楚衍就是這麼一步步走過來的。
彆人練五公裡,他加練負重。
彆人打靶練一百發,他抱著槍在靶場泡到天黑。
上次邊境演習,他帶著隊伍在雪窩裡趴了三天三夜,硬生生端了“敵人”的指揮部。
他本不在乎“陸軍戰神”這些虛名,腦子裡裝的是訓練計劃,是任務部署。
可架不住總有人拿他的年紀說事兒,說他靠楚家的名頭才坐得穩團長的位置。
看來他下放那幾年,軍區裡不少人忘了他是怎麼從新兵蛋子拚出來的了。
“是是是,楚團長,楚首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