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護罩觸到光點的瞬間,海溝底部的壓力驟然減輕,像是穿過了一層無形的琉璃屏障。林風緊繃的脊背終於能鬆緩幾分,肩胛的舊傷在驟然卸力時傳來細微的刺痛,他卻顧不上這些,掌心凝聚的混沌繩索“啵”地消散在海水中,化作點點金芒融入周圍的藍光,如同被海水融化的星子。眾人懸在半空的身體緩緩下沉,雙腳落在一片柔軟的海草上,腳下傳來溫潤的觸感,仿佛踩在凝結了千年的月光裡,連呼吸都染上了清冽的草木氣息。
周圍的淡藍色光點漸漸聚攏,竟組成了一片綿延數丈的發光海草床。草葉修長如絲帶,在海流中輕輕搖曳,每片葉子的邊緣都凝結著晶瑩的露珠,露珠裡裹著細碎的光,折射出赤橙黃綠青藍紫的七彩光暈,將四周照得如同幻境。這光芒驅散了深淵的濃稠黑暗,照亮了前所未見的景象——海溝底部並非想象中的荒蕪,反而布滿了奇形怪狀的珊瑚,隻是這些珊瑚都泛著半透明的藍光,與海草床的光芒交相輝映,珊瑚蟲在藍光中緩緩蠕動,吐出細小的氣泡,氣泡上升時會炸開成更多的光點,像是一場永不落幕的星辰雨。
“這是……”柳詩瑤捂住嘴,眼中滿是震驚,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生怕驚擾了眼前的幻境。她從未見過如此奇特的生物——數百個半透明的身影在海草間遊動,他們有著人類的軀乾,肌膚白皙如凝脂,卻拖著覆蓋著銀色鱗片的魚尾。魚尾擺動時,鱗片反射出細碎的光,像撒了一把碎鑽,在海水中劃出優美的弧線,帶起串串漣漪。他們的皮膚像磨砂玻璃,能清晰看到底下流動的淡藍色光脈,那光脈隨著呼吸輕輕起伏,如同某種生命的律動,光脈流經心口處時,會泛起更亮的光斑,仿佛藏著一顆微型星辰。最奇特的是他們的眼睛,沒有瞳孔,隻有純粹的金色,像兩團燃燒的星火,正一眨不眨地盯著眾人,目光裡帶著審視與好奇,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每個人手中都握著用水晶打磨的長矛,矛尖的光芒與海草床同源,此刻正齊齊指向他們,帶著無聲的戒備,卻又不像要立刻動手的模樣,更像是在守護著什麼。
“彆動手!”汐瑤急忙按住林風按在劍柄上的手,指尖傳來他肌肉的緊繃,能感受到他指腹下劍鞘的冰涼,以及隨時準備出鞘的力道。她轉頭看向林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他們沒有殺氣,隻是在警惕。你看他們的矛尖,光芒雖然亮,卻沒有攻擊性的波動。”她深吸一口氣,嘗試用三百年前流傳的海族通用語打招呼,古老的音節在水中傳播得有些模糊,帶著氣泡破裂的細碎聲響,卻帶著清晰的善意:“我們是來尋找水之靈源的旅人,沒有惡意,隻是想查清三百年前探險隊失蹤的舊事。我的祖母曾說,當年的探險隊帶著定海神針來到這裡,卻再也沒有回去。”
那些生物沒有回應,隻是圍著他們遊動,魚尾拍動海水的聲音整齊劃一,“嘩啦,嘩啦”,像某種無聲的儀式,又像在傳遞著隻有他們能懂的信號。他們的長矛始終保持著四十五度角的戒備姿態,矛尖的光芒隨著呼吸微微明滅,卻沒有一人發動攻擊。金色的眼睛裡清晰地映出眾人狼狽的身影——林風混沌護罩上的裂痕像蛛網般蔓延,暗金色的光芒忽明忽暗;阿影蒼白如紙的臉上還留著冷汗,發絲黏在額角,嘴唇泛著青紫色;淩雪纏著藤蔓的手腕上冰紋未褪,像極了冬日裡凍裂的湖麵;柳詩瑤的裙擺被藤蔓劃破了好幾處,露出的小腿上還有被碎石擦傷的紅痕;連汐瑤緊握淨化珠的指節都泛著白,手背上能看到清晰的青筋。這些細節都被他們看得一清二楚,卻始終保持著沉默,仿佛在評估著什麼,又像是在等待著某個信號。
阿影虛弱地靠在一塊黑色礁石上,那礁石表麵光滑如鏡,竟也泛著淡淡的藍光,將他蒼白的臉映照得愈發透明。他運轉著稀薄的影靈力緩慢恢複,每一次周天運轉都帶著丹田的刺痛,同時眯起眼睛仔細觀察著這些生物:“他們……不像海族,也不像妖族。海族有明確的族群劃分,妖族有內丹波動,可他們身上什麼都沒有。”他注意到這些生物的耳後有細密的鰓裂,正隨著呼吸輕輕開合,吐出一串串細小的氣泡,氣泡上升時會化作點點藍光融入海草床,“更像……自然孕育的靈體,沒有實體,卻能觸摸到實物。你看他們手中的長矛,是真實存在的水晶,邊緣有磨損的痕跡,不是靈力凝聚的幻象。”
淩雪的冰靈力在光點中逐漸複蘇,指尖的冰紋像退潮般慢慢消退,露出原本白皙的皮膚,隻是還殘留著些許僵硬。她試著釋放出一縷極淡的寒氣,像一縷青煙飄向最近的發光生物,想試探對方的反應。那些生物突然集體後退半尺,動作整齊得如同排練過千百遍,手中長矛的光芒瞬間亮了幾分,金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明顯的懼意,像是對寒冷有著本能的排斥,連光脈的流動都變得急促起來。“他們怕我的冰力?”淩雪疑惑地看向汐瑤,指尖輕輕摩挲著還未完全消退的冰紋,“按理說,水族生物不該畏懼冰力才對,冰本就是水的一種形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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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瑤還沒來得及回答,為首的發光生物突然動了。他比同類高出半個頭,身形更顯修長,魚尾上的鱗片泛著淡淡的金邊,在藍光中格外醒目,顯然地位更高,遊動時周圍的生物都會下意識為他讓開道路,像是在尊崇某種古老的秩序。他緩緩遊到汐瑤麵前,金色的眼睛先是落在她臉上,目光在她緊握淨化珠的手上停留了片刻,隨即下移,定格在她腰間的令牌上——那是汐瑤作為海族公主的信物,用深海暖玉雕刻而成,正麵刻著海浪圖騰,浪濤的紋路裡嵌著細小的珍珠,背麵是皇室專屬的珍珠紋,在藍光中泛著溫潤的光澤,暖玉特有的靈氣與周圍的藍光隱隱相和。
“是這個。”汐瑤解下令牌,用兩根手指捏著舉到他麵前,暖玉的溫度透過指尖傳來,讓她緊繃的心弦稍稍放鬆,“我是海族皇室後裔,汐瑤,我的先祖曾與靈源守護者有過盟約,約定世代守護水之靈源的安寧。祖母說,當年的盟約刻在靈源聖殿的石壁上,用的是海族最古老的文字。”
為首的生物盯著令牌看了片刻,金色的眼眸中似乎閃過一絲波動,光脈的流動也變得緩慢了些。他突然將長矛橫在胸前,對著汐瑤深深鞠躬,銀色的魚尾在海水中劃出一個優雅的弧度,帶動周圍的藍光泛起漣漪,像一朵在水中綻放的花。其餘生物見狀,也紛紛效仿,長矛的光芒變得柔和,不再指向眾人,而是斜指地麵,矛尖的光在海草床上投下細碎的影子,像是在行某種古老的禮節。為首者直起身,做出一個清晰的“請”的手勢,他的指尖泛著淡淡的藍光,指向海溝更深處,隨即轉身遊去,銀色的魚尾在光海中擺動,留下一串細碎的光點,如同在前方引路的星辰。
“他們要帶我們去靈源?”柳詩瑤驚喜地看向林風,眼中的疲憊消散了不少,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露出淺淺的梨渦,“看來你的擔心是多餘的,他們果然認識皇室令牌,先祖的盟約沒有失效。”
林風卻皺著眉,掌心的混沌之力在微弱地跳動,像在感知著周圍的能量流動,每一次跳動都帶著細微的刺痛。他看著那些生物轉身時的背影,目光銳利如鷹,掃過他們半透明的脖頸:“沒那麼簡單。”他伸手示意眾人跟上,壓低聲音道:“你們看他們半透明的皮膚,光脈裡隱約有黑色的紋路一閃而過,尤其是在轉身的時候,那紋路會變得清晰些。”他頓了頓,語氣凝重,“那紋路和腐骨蛇鱗片上的符咒紋相似,隻是更淡,像被某種力量淨化過,但沒完全清除,就像……就像生了鏽的鐵器,雖然擦過,卻還留著鏽跡。”
阿影也發現了異常,他抬手凝聚出一縷極細的影絲,那影絲在藍光中幾乎看不見,卻帶著影靈力特有的陰冷氣息,精準地落在最近的一個發光生物的魚尾上。“他們沒有影子。”阿影的聲音帶著一絲寒意,目光掃過溝壁,那裡清晰地映著眾人的影子,被海草的光芒拉得很長,“在發光海草的映照下,我們的影子都清晰地映在溝壁上,唯獨這些生物的腳下,隻有一片純粹的藍光,連矛尖的影子都沒有。”影絲碰到生物的皮膚,竟像融入水中般消失了,沒有引發任何反應,“要麼是靈體,靈體本就沒有影子;要麼……是被剝奪了影子的囚徒,影子被某種力量吞噬了。”
汐瑤握緊掌心的淨化珠,珠子在接觸到發光生物的光芒時,微微發燙,表麵的水紋紋路變得清晰了幾分,像是在呼應著什麼,那些紋路流動的方向,竟與發光生物光脈的走向有些相似。“不管是哪種,”她跟上為首者的腳步,聲音堅定,腳下的海草發出細微的聲響,“至少現在,他們沒有害我們的意思。而且,他們認識皇室令牌,說明和海族確實有關聯,或許能從他們口中得知三百年前的真相,知道探險隊到底遇到了什麼。”
海溝更深處的光線越來越亮,淡藍色漸漸轉為深邃的孔雀藍,如同上好的寶石被打磨得流光溢彩,連空氣都仿佛染上了寶石的光澤。周圍的海水變得異常粘稠,像流動的水晶,劃過皮膚時帶著溫潤的觸感,連呼吸都變得順暢了許多,不再有之前的壓迫感,仿佛吸入的不是海水,而是帶著靈氣的薄霧。發光生物們遊得更快了,長矛在水中劃出一道道光痕,那些光痕在海水中停留了片刻才消散,仿佛在開辟道路,將前方偶爾出現的暗礁或枯萎的藤蔓一一撥開,動作熟練得像是走了千百遍。
林風注意到,他們經過的地方,溝壁的苔蘚都已枯萎,隻剩下焦黑的痕跡,那些痕跡呈不規則的片狀,邊緣還帶著融化般的弧度,與之前噬靈藤接觸混沌力時的反應如出一轍。“這些焦痕很新,”他伸手碰了碰一塊焦黑的苔蘚,指尖傳來乾燥的觸感,苔蘚一捏就碎成了粉末,“最多不超過三天,像是最近才被清理過。清理它們的力量,和混沌力的屬性相似,都能克製邪祟,隻是……比我的混沌力更純粹,也更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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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影的影靈力恢複了一些,他釋放出更多影絲,像一張無形的網鋪展開來,探查著周圍的環境,影絲所及之處,任何細微的動靜都逃不過他的感知。“這海溝底部是空的。”他突然低聲道,聲音裡帶著一絲驚訝,“我們腳下的地麵其實很薄,大概隻有半尺厚,底下傳來微弱的震動,像是有水流在湧動,而且水流的速度很快,帶著旋轉的力道。”他指了指前方為首者遊動的方向,“發光生物往那邊去了,那裡的震動最明顯,應該是個入口。”
淩雪的冰靈力已恢複大半,她試著將靈力探入腳下的海草床,卻被一股溫和的力量彈了回來,那力量帶著水的柔韌,卻又不容侵犯。“這海草床有靈智,”她有些驚訝,睫毛在藍光中輕輕顫動,“它在排斥外來靈力,像是在守護自己的領地。普通的植物不會有這麼強的自主意識,除非……它們是水之靈源孕育的伴生植物,與靈源同生同息。”
柳詩瑤翻開隨身攜帶的古籍,那古籍用防水的鮫綃製成,在水中也能清晰看清字跡,她借著周圍的藍光快速翻閱,書頁在水中輕輕翻動,發出細微的聲響。“找到了!”她指著其中一頁插圖,上麵畫著與眼前相似的發光生物,他們手持長矛,守護著一扇巨大的石門,旁邊標注著“水靈衛”三個字,字跡古老而娟秀,“古籍記載,水靈衛是水之靈源的守護者,由靈源之力凝聚而成,無生無死,以守護靈源為唯一使命。但後麵還有一句……”她的聲音低了下去,指尖劃過那行小字,“‘靈源染邪,衛則成奴’。”
眾人心中同時一沉,想起林風發現的黑色紋路,之前的猜測似乎得到了印證,空氣中的藍光仿佛都變得陰冷了幾分。
為首的發光生物突然停下,前方出現了一道巨大的石門,比之前在石階儘頭見到的那扇還要宏偉,高約十丈,寬約五丈,由整塊青色的玉石雕琢而成,玉石的縫隙裡嵌著發光的水晶,將石門映照得如同白晝。門楣上雕刻著與汐瑤令牌相同的海浪圖騰,隻是圖騰的邊緣泛著淡淡的黑氣,那些黑氣像細小的蛇,在圖騰的紋路裡緩緩蠕動。石門緊閉著,周圍的孔雀藍光到了這裡仿佛被擋住,形成一道清晰的光牆,光牆的邊緣泛著漣漪,像是水遇到了油。
為首者轉身,金色的眼睛看向汐瑤,再次做出“請”的手勢,這次的目標是石門中央的凹槽——那凹槽的形狀,恰好與汐瑤掌心的淨化珠吻合,連凹槽邊緣的紋路都與珠子表麵的水紋一模一樣。
汐瑤的心跳驟然加速,像有一麵鼓在胸腔裡敲打,她看著那扇石門,又看了看周圍的水靈衛,他們的光脈中,黑色的紋路似乎變得明顯了些,像潛伏的蛇在慢慢蘇醒,隨著呼吸的節奏微微蠕動。“淨化珠不僅是鑰匙,”她突然明白過來,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指尖的淨化珠燙得更厲害了,“還是淨化靈源邪氣的關鍵。三百年前的探險隊帶定海神針,或許不是為了對抗吸力,而是為了壓製靈源的邪氣,隻是他們失敗了。”
林風握緊了劍柄,混沌之力在體內蓄勢待發,丹田傳來灼熱的痛感,卻讓他更加清醒:“不管接下來遇到什麼,我們都要一起麵對。”他的目光掃過眾人,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記住,不要輕易相信眼前的一切,包括這些水靈衛。他們的光脈裡有邪氣,隨時可能被操控。”
汐瑤深吸一口氣,舉起掌心的淨化珠,朝著石門中央的凹槽走去。每走一步,腳下的海草都發出細微的聲響,像是在為她加油,又像是在警示。周圍的水靈衛突然靜止不動,長矛的光芒再次變得明亮,金色的眼睛死死盯著她手中的珠子,像是在期待,又像是在恐懼,光脈中的黑色紋路幾乎要掙脫淡藍色的束縛。當淨化珠即將觸碰到凹槽的瞬間,石門上的海浪圖騰突然亮起紅光,與水靈衛光脈中的黑色紋路遙相呼應,一股熟悉的邪氣順著海水彌漫開來——與腐骨蛇、骨鱗獸身上的邪氣,如出一轍,帶著腐朽與貪婪的氣息。
“果然……”汐瑤的眼神變得堅定,她沒有猶豫,將淨化珠穩穩地按進了凹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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