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九也意識到這一點,於是又往後退了一步:“我隨我家大娘子來,隻是打雜的。”
江許卿這個時候,居然也萬分上道,跟著後退一步:“我隨我家老師來,也隻是打下手的。”
祝寧禮貌微笑,昂首挺胸,努力展現出自己的氣勢。
不過,她實在是沒什麼氣勢。
那人上下打量了祝寧一番又一番,最後才遲疑開口:“祝娘子要給我家郎君縫屍?這……”
祝寧淡淡道:“帶我去見你家家主吧。”
反正這個人也做不了主,說再多也沒有用。
那人倒也明白,雖然心中覺得祝寧不靠譜,但還是客客氣氣恭恭敬敬帶著祝寧進去,到了家裡能做主的人跟前。
曲家死的,是當家家主的大兒子。
家主曲征今年已接近四十,忽然喪子,如今整個人狀態都不太好。
他旁邊還有妻子萬氏,以及女兒曲玉珠,小兒子曲玉池。
曲玉池是他們夫妻二人中年得子,今年才不過十一歲。曲玉珠倒是已經十七了。
死的是大兒子曲玉淵,今年二十歲,去歲剛娶親,如今新婚妻子已是病倒在床上起不來了。
曲家人都很憔悴,而且眼睛都是紅腫的。
不過,聽了下人的回稟後,曲征倒也沒有太明顯不信任的表情,隻是稍一打量祝寧後,就禮貌地收回了目光,道:“我兒的情況,祝娘子可都知曉?”
祝寧頷首:‘這是自然,否則我也不敢貿然接這個活兒。”
頓了頓,祝寧主動道:“我知曲郎君您沒見過女子做這一行的。但您放心,我雖年輕,但卻為許多亡人入殮過。而且,您想必也知,女子總歸比男子更細致柔和些,做起這樣的事情,也更多耐心,做得也更公整。”
祝寧這話算是說到了曲征的心坎裡去。
但他還有點猶豫。於是看向老妻:“你說呢?”
萬氏打量祝寧,這會兒微微搖頭:“還是換一個吧。從前也沒有聽說過這麼一號人。”
祝寧不卑不亢,“從前沒有聽說過,是因為我剛從小地方過來,因此還不太有名。但以後必能聽說的。而且,恕我直言,令郎隻怕也未必等得起了。既然沒有其他人肯來,不如讓我試試。”
萬氏皺眉:“隻要價錢給夠了,自然會有人肯來的。”
祝寧隻看向曲征這個能真正做主的人:“天氣越來越暖和了。再等下去,隻怕也縫不好了。況且,在這個時候利用諸位的著急趁機加價的人,又能是什麼好人呢?”
“曲郎君,大娘子,做我們這一行,雖然有時候要價高,但從來都是不敢昧著良心的。對亡者更要有敬畏之心才行。”
剩下的話,祝寧沒說,隻讓曲家人自己發揮。
當然,這家人要是再不同意,祝寧也隻能轉身就走。
這個時候,江許卿倒是開口說了句話:“滿長安城裡,怕是也找不到比我老師手藝更好的人了。不信的話,你們去江家問問,看看他們如何說。”
他一說這話,曲家人臉色就變了變,又恭敬許多:“祝娘子和江家十分親近?”
既然江許卿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祝寧也就沒什麼好扭捏的,當即微微昂起下巴:“不過是經常過去做客罷了。”
剩下的,還讓曲家人自己去聯想。
這回,曲征終於不再遲疑:“祝娘子見諒,我們也是愛子心切——大郎已受了許多罪,我們實在是不忍再讓他吃半點苦頭。”
說著這話,曲征就低頭擦了擦眼淚。
祝寧自然理解。
隨後,曲征就請祝寧去看那曲玉淵的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