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虛無。
粘稠的、飽含痛苦的混沌。
陸硯的殘存意識如同一粒墜入瀝青海的塵埃,在血玉核心最底層、由無數被吞噬煉化的靈魂碎片與狂暴能量構成的“混沌之淵”中沉浮。這裡沒有光,沒有方向,隻有永恒的哀嚎與彼此撕咬的怨念。將軍湮滅一擊造成的空洞在上方如同遙遠的傷口,殘留的毀滅氣息讓這片混沌更加狂暴。
劇痛不再是感知,而是存在的底色。每一次“呼吸”如果意識體有呼吸的話),都吸入冰冷的絕望和他人臨終的慘嚎。構成他意識的精神微粒,正被周圍貪婪的怨念碎片蠶食、同化。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徹底溶解,成為這片混沌中又一個無聲的悲劇。
“結束…了嗎…”殘念發出微弱的波動,如同風中殘燭的最後搖曳。
就在這時,一絲微弱的、極其不和諧的“雜音”穿透了永恒的哀嚎,觸及了他。
不是聲音,而是一種…韻律。
一段破碎的、扭曲的、充滿無儘悲傷卻又帶著某種奇異安撫力量的…調子。它來自混沌深處,一個被無數怨念撕扯的、身著殘破青銅甲胄的亡魂碎片。那亡魂沒有頭顱,頸部的斷口流淌著暗金色的光霧,腰間的斷劍隻剩下半截劍柄。它的“歌聲”斷斷續續,卻頑強地在混沌中傳播,如同黑暗中的螢火。
這調子…陸硯殘存的意識碎片莫名地與之共鳴!仿佛他天生就該理解這種“語言”。混沌的撕扯似乎…減輕了一絲?那些啃噬他的怨念碎片,在這調子掠過時,動作有了極其微小的遲滯和混亂!
血歌!
一個詞如同閃電般劈入陸硯的意識!這是血玉賦予將軍的能力之一,以亡魂的哀嚎為弦,以痛苦為律,編織出操控靈魂與能量的戰歌!而此刻,在這混沌底層,一個無頭的亡魂碎片,竟在無意識中詠唱著血歌的殘篇!
求生的本能壓倒一切!陸硯放棄了徒勞的抵抗,將全部殘存意誌凝聚成一根無形的“弦”,試圖去模仿、去捕捉那無頭亡魂詠唱出的、斷斷續續的韻律!
第一次嘗試,他的“弦”劇烈震顫,發出的波動如同噪音,反而引來了更多怨念的撕咬!
第二次,他強行模仿那悲傷的調子,結果精神微粒差點崩散!
第三次…第四次…
劇痛是導師,絕望是熔爐。在意識即將徹底消散的邊緣,陸硯拋開了“模仿”,而是循著那共鳴的本能,將自己承受的所有痛苦、所有不甘、所有對蘇蟬蘇青)的擔憂、所有對將軍的憤怒…全部灌注到那根精神之“弦”上!
嗡——!
一聲無形的、隻有靈魂才能感知的“清鳴”在混沌之淵中蕩開!
這不是模仿,而是隻屬於陸硯的、源自其靈魂本質的…初啼!
清鳴所及之處,狂暴撕咬的怨念碎片如同被無形的梳子梳理過,動作驟然停滯、混亂!它們彼此碰撞,發出更加尖銳卻不再協調的哀嚎。以陸硯為中心,一小片區域半徑不足半米)的混沌,竟然出現了短暫的、詭異的“秩序”真空!那些怨念碎片不再攻擊他,而是茫然地漂浮著,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
有效!
陸硯的精神為之一振!這能力…不是將軍賜予,而是他在這絕境中,因與無頭亡魂的共鳴和自身意誌的燃燒而…覺醒的!專屬於陸硯的能力,雖然現在很微弱,卻是黑暗中的第一縷火!
他小心翼翼地維持著這微弱的“血歌”波動,如同在驚濤駭浪中吹奏著一支脆弱的蘆葦笛。他的“歌聲”笨拙、斷續,遠不如無頭亡魂的調子完整,卻帶著一種獨特的、堅韌的生命力。他嘗試著,將“歌聲”的韻律,導向那個無頭的青銅甲胄亡魂。
如同黑暗中摸索的盲人,他的精神之“弦”輕輕觸碰到了那片殘魂。
嗡——!
無頭亡魂猛地一震!它那斷斷續續的悲歌驟然停止!一股龐大、混亂、充滿了鐵血殺伐與無儘悲涼的記憶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順著陸硯的“歌聲”逆流而上,狠狠衝入他殘存的意識!
血染的旌旗獵獵作響,腳下是堆積如山的屍骸,空氣中彌漫著硝煙與血腥。視野中,一個身披暗金重甲、手持巨戟的巍峨背影將軍!)正仰天咆哮,聲震四野。下一秒,視野翻轉,天旋地轉!劇痛從頸部傳來!最後的畫麵,是將軍那純黑無光的眼睛,冰冷地俯視著滾落塵埃的…自己的頭顱?還有腰間那柄被將軍巨戟斬斷的佩劍!
不甘!被最崇敬的主帥親手斬首的不甘!對背叛的滔天憤怒!
“嗬…嗬…”無頭亡魂發出無聲的嘶吼,腰間斷劍的劍柄劇烈震顫,散發出淩厲的殺意!它不再是無意識飄蕩的碎片,而是被陸硯的“血歌”短暫喚醒了核心的執念!它猛地“轉向”陸硯的方向,儘管沒有頭顱,但那斷頸處凝聚的暗金光霧,卻如同實質的目光,死死“盯”住了他!
“將…軍…叛…我…們…”斷斷續續、充滿金屬摩擦感的意念,如同生鏽的齒輪轉動,直接砸入陸硯的意識。這亡魂,曾是將軍麾下的將領!在千年前那場背叛中,被祂親手斬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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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祂…背叛了你們所有人!”陸硯立刻用“血歌”的韻律回應,將自己的憤怒與同仇敵愾融入其中,“祂現在要毀滅一切!包括…你僅存的這點意識!”
無頭將魂的意念劇烈波動起來,腰間斷劍嗡鳴不止,殺意如同實質的冰錐刺向四麵八方,引得周圍混沌更加狂暴。但它對陸硯的敵意,卻因共同的仇恨對象而…微妙地減弱了。它那斷頸處的光霧,似乎…更凝聚了一些?仿佛陸硯的“血歌”和傳遞的信息,成了它維係存在的新錨點。
陸硯心中升起一絲希望。這無頭將魂,或許能成為他在混沌中的…第一個“盟友”?或者至少,是一麵可以利用的“盾牌”?
地表,血月之下,末日餘燼之中。
研究所雖未被直接命中,但如同被剝開蛋殼的卵,暴露在光柱擦過形成的、深達千米、寬逾數裡的巨大熔岩峽穀邊緣。恐怖的高溫輻射扭曲著空氣,峽穀底部熔岩翻滾,散發出硫磺與死亡的氣息。殘餘的護盾在高溫炙烤下發出悲鳴,能量讀數如同雪崩般下跌。
然而,災難遠不止於此。
將軍那撕裂陰陽的一擊,如同在現實世界的壁壘上鑿開了一個巨大的窟窿。血月的光芒透過這“窟窿”,如同探照燈般投射下來,其中蘊含的陰性能量與將軍殘留的怨念、以及城市本身積累的亡魂怨氣…發生了恐怖的共鳴!
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