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琉璃般的結晶覆蓋在血玉核心的巨大裂痕上,暫時封住了潰口,卻如同一層脆弱的蛋殼。將軍那隻純黑無光的微小“眼睛”,如同最惡毒的紋身,盤踞在裂痕邊緣,冰冷地注視著陸硯意識核心的每一次波動。被它凝視的感覺,如同赤身裸體置於冰窟,每一次“思考”都帶著被解剖的寒意。
研究所廢墟深處,臨時加固的b區堡壘如同驚濤駭浪中的礁石。將軍意誌觸手造成的湮滅區域邊緣,殘留的毀滅氣息依舊讓電子設備失靈,空氣帶著電離後的焦糊味。更嚴峻的是——物資告罄。食物、藥品、能源,尤其是維係蘇蟬生命體征和結界運轉的特殊能量電池,都已見底。
“隊長,壓縮餅乾還剩最後三箱,省著吃也隻夠三天。消炎藥…沒了。三號能源電池的讀數…撐不過12小時。”技術員小王的聲音在昏暗的指揮室內響起,帶著絕望的沙啞。他的臉色因缺乏營養和長期緊張而蠟黃。
李銳站在布滿灰塵的戰術地圖前,下巴的胡茬已經很久沒刮,眼窩深陷,但眼神依舊銳利如鷹。堡壘外,血月的光芒透過縫隙滲入,映照著幸存者們疲憊而麻木的臉。嬰兒車厲鬼的襲擊雖被莫名化解,但留下的心理陰影和物資的絕對匱乏,如同兩座大山壓在每個人心頭。
“必須出去。”李銳的聲音斬釘截鐵,打破了壓抑的沉默。“c區地下倉庫,那裡有戰備物資,包括我們需要的高密度能量電池。距離這裡…三公裡。”
“三公裡?!”一個穿著臟汙護士服、抱著膝蓋坐在角落的年輕女孩——小雅,猛地抬起頭,臉上滿是驚恐,“外麵…外麵全是那些東西!還有那個…那個抹平一切的怪物!”
“待在這裡,也是等死。”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說話的是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穿著沾滿油汙的工裝,手裡緊緊攥著一把大號活動扳手。他是堡壘裡唯一的機械師,大家都叫他老趙。“我跟你去,李隊長。修車找路,我比你們熟。總得…給孩子們拚條活路。”他看了一眼角落裡幾個蜷縮在一起、麵黃肌瘦的孩子。
“我也去!”一個身材壯碩、臉上帶著一道新鮮疤痕的士兵——大劉,站了出來,“火力掩護,我還能行!”
最終,一支由李銳帶隊,老趙、大劉、以及另外兩名自願報名的年輕士兵組成的六人“求生小隊”,在壓抑的氣氛和眾人擔憂的目光中,撬開了堡壘側麵一處相對隱蔽的合金擋板,鑽入了血月籠罩下的廢墟。
血玉核心,混沌之淵。
陸硯的意識碎片在將軍的冰冷注視下艱難運轉。蝕影的鏡麵幽光雖然黯淡,但勉強維持著對外界的靈視監控。他“看”到了李銳小隊的離開,也“看”到了他們前進方向上,那片工業區廢墟深處,一個散發著濃烈鐵鏽味和血腥怨氣的“漩渦”正在加速成型——比之前的血嬰車更加龐大、更加扭曲!
“新的…厲鬼…目標…是他們?”陸硯的意念冰冷。李銳等人是蘇蟬研究所堡壘)的重要屏障,他們若死,堡壘危矣。而他,需要堡壘,需要蘇蟬維持的那條能量“臍帶”來壓製將軍的反噬裂痕。
“斷顱…蝕影…蘇醒…隨吾…意念…”他強行動用血歌,喚醒沉眠的兩大鬼將。
斷顱的靈體緩緩凝實,但暗金鎧甲上布滿了細微的裂痕,斷劍的光芒也暗淡許多。蝕影的鏡麵裂痕依舊,幽光流轉時帶著滯澀感。將軍那毀滅一擊的創傷,遠未恢複。
“虛弱…但…必須…”陸硯的意念帶著沉重。他無法離開血玉核心太遠,隻能將意念附著在斷顱身上,借其視角感知外界,並通過血歌遠程指揮蝕影。
濃霧在求生小隊前方百米處的廢墟拐角無聲翻湧、凝聚。斷顱高大的身影如同從地獄歸來的哨兵,矗立在破碎的混凝土塊和扭曲的鋼筋之上,斷劍斜指地麵,冰冷地“注視”著李銳等人。它沒有攻擊意圖,卻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戒備!”李銳瞬間舉槍,心臟狂跳!又是這個無頭的怪物!它到底想乾什麼?
老趙握緊了扳手,手心全是冷汗。大劉和另外兩名士兵也緊張地舉槍瞄準。
斷顱沒有理會他們的敵意。它緩緩抬起斷劍,指向工業區深處,那個怨氣漩渦的方向。然後,身影再次融入濃霧,消失不見。
“它…在指路?警告?”李銳眉頭緊鎖,心中疑竇叢生。這怪物行為太詭異了。
“隊長…那方向…好像就是c區倉庫的方向…”一名士兵小聲提醒。
“沒得選!跟上去!保持最高警戒!”李銳咬牙下令。未知怪物的警告和物資的絕對需求,讓他們彆無選擇。
小隊在斷顱留下的冰冷氣息指引下,小心翼翼地穿越廢墟。越靠近工業區,空氣中彌漫的鐵鏽味和一種若有若無的、如同老舊軸承摩擦的吱嘎聲就越發清晰,令人牙酸。
突然,走在最前麵的老趙猛地停住腳步,臉色煞白地指向側前方:“看…看那裡!”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眾人望去,隻見一輛側翻的、鏽跡斑斑的廢棄城市公交車,正以一種極其詭異的方式在廢墟中“移動”!它並非被推動,而是車體下方,無數根如同活物般蠕動、閃爍著暗紅色微光的粘稠血線,如同巨蟒的觸手,深深插入地麵,拖拽著沉重的車身向前滑動!車身扭曲變形,車窗全部破碎,車頭凹陷,如同被巨獸啃噬過。更恐怖的是,車頂和車身兩側,十幾具穿著不同工裝的乾癟屍體,如同提線木偶般被血線貫穿、吊掛著,隨著車身的移動而無力地晃動!
“嗚…呃…”一陣低沉、非人的呻吟從公交車內部傳出,仿佛無數痛苦靈魂的囈語。
血線傀!由工業事故或戰爭中慘死者怨念彙聚,附著在大型機械載體上形成的厲鬼!以血線為神經,以鋼鐵為軀殼,操控屍體,如同移動的絞肉機!
“開火!”李銳沒有絲毫猶豫,怒吼著扣動扳機!特製的脈衝子彈如同暴雨般傾瀉向那詭異的公交車!
噗噗噗!
子彈打在布滿鏽跡的車身上,濺起大片火花和鐵屑!但效果甚微!那些貫穿車體的血線仿佛有生命般蠕動,竟將部分子彈的衝擊力分散、吸收!吊掛的屍體被打得千瘡百孔,但新的血線立刻從車體內伸出,纏繞上附近的廢墟殘骸,甚至卷起幾塊斷裂的混凝土,如同炮彈般砸向求生小隊!
“散開!找掩體!”李銳大吼,一個翻滾躲開呼嘯而來的混凝土塊。大劉躲閃不及,被一塊碎石砸中肩膀,悶哼一聲,鮮血染紅了作戰服。
老趙躲在一堵斷牆後,看著那如同鋼鐵怪物般的公交車,眼中充滿了絕望:“這…這怎麼打?!”
就在這時,濃霧再次翻湧!斷顱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公交車側麵!它無視了飛濺的碎石和子彈,斷劍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狠狠斬向一根最粗壯的、連接著公交車底盤與地麵的主血線!
鐺——!!!
金鐵交鳴的巨響震耳欲聾!暗金劍氣與粘稠堅韌的血線碰撞,爆發出刺目的火花!血線被斬開一道深深的缺口,暗紅色的、如同血液般的粘稠液體噴濺而出!公交車發出一聲痛苦的、如同金屬扭曲的咆哮,移動速度猛地一滯!
“好機會!”李銳看到斷顱主動攻擊厲鬼,雖然不明原因,但立刻抓住戰機!“集火!打它被砍的地方!”
士兵們的火力瞬間集中到那根受損的血線上!脈衝子彈和能量光束轟擊在傷口處,暗紅液體狂噴!血線劇烈抽搐,仿佛感受到了劇痛!
公交車徹底暴怒!車身猛地一震!車頂和兩側吊掛的所有屍體瞬間被血線拉回車內!緊接著,車體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車身如同被無形巨手揉捏,迅速變形、拉長!車頭高高昂起,斷裂的車軸處伸出由無數血線纏繞、末端形成尖銳金屬利爪的“足肢”!車尾則分裂成如同蠍尾般的、由血線和鋼筋絞合而成的巨大鉤刺!
短短數秒,一輛破敗的公交車,竟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扭曲成了一條長達十幾米、由鋼鐵、血線、屍骸構成的猙獰鋼鐵蜈蚣!它那由車頭變形而成的“頭部”,裂開一個布滿利齒、由破碎車窗構成的巨口,發出震耳欲聾的金屬咆哮!無數血線從它軀乾各處伸出,如同活體鞭毛般瘋狂舞動!
“老天…”老趙手中的扳手差點掉落。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的認知極限。
鋼鐵蜈蚣猛地撲向斷顱!速度比之前快了數倍!巨大的金屬利爪撕裂空氣,帶著惡風抓下!蠍尾般的鉤刺如同毒龍出洞,帶著破空尖嘯直刺斷顱後心!攻擊淩厲無匹,覆蓋了所有閃避角度!
斷顱斷劍狂舞,格擋開兩隻利爪,但第三隻利爪狠狠抓在它肩甲上,發出刺耳的刮擦聲,留下深深的凹痕!同時,蠍尾鉤刺已到身後!
“蝕影!鏡幻!”陸硯的意念在血玉核心中怒吼!靈魂深處,將軍的注視之眼微微轉動,裂痕傳來刺痛,但他顧不得了!
懸浮在戰場邊緣陰影中的蝕影,鏡麵幽光猛地一閃!一道無形的鏡麵幻象瞬間在斷顱身後形成!
噗嗤!
蠍尾鉤刺狠狠刺入幻象!鏡麵如同水麵般破碎!真正的鉤刺軌跡因此出現了極其微小的偏折!擦著斷顱的靈體邊緣掠過!
斷顱抓住這千鈞一發的機會,腰身一擰,斷劍由下至上,帶著全身的煞氣,化作一道血色弧光,狠狠撩向鋼鐵蜈蚣相對脆弱的“腹部”——那裡血線交織,是控製中樞的所在!
鋼鐵蜈蚣似乎也感到了危機,龐大的身軀猛地一扭,試圖用覆蓋著厚重鐵甲的背部硬抗!
然而,陸硯的血歌再次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