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入…棺…中…永…享…安…眠…”
陰冷粘稠的意念如同無形的枷鎖,死死纏繞著墓穴中每一個生靈的靈魂。葬魂棺棺蓋縫隙處逸散的墨黑死氣越來越濃,如同活物般在地麵蔓延,所過之處凝結出散發惡臭的黑色冰霜。被其侵蝕的幸存者,身體迅速灰敗、僵硬,融化成粘稠的黑影,扭曲著爬向巨棺,成為新的守衛或養料。
沉重的睡意和絕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衝擊著所有人的意誌。連鑄骨師那巨大的金屬身軀動作都變得異常遲緩,機械關節發出艱澀的摩擦聲。骨鴉的笛音斷斷續續,如同風中殘燭。燭龍撐起的淨化屏障銀光劇烈波動,在濃鬱的陰土死氣侵蝕下不斷收縮。墨工電子複眼的數據流瘋狂刷新,推進器藍光噴湧,已升至更高處,冰冷的機械軀體微微調整角度,顯然在重新評估風險,準備隨時撤離或進行遠程打擊。
陸硯承受的壓力最大!他身處葬魂棺力場的核心區域,那沉重的埋葬之意如同無形的山嶽壓在他的靈魂之上!左眼中狂暴旋轉的空間風暴仿佛陷入了粘稠的膠水,速度驟然降低!核心那點燃燒的乳白星火更是被濃鬱的陰死之氣壓製得搖曳欲滅,光芒黯淡!掌前與“重錘”僵持的“空痕盾”劇烈震蕩,構成盾麵的無數空間裂痕湮滅重生的速度明顯減慢,暗金短梭的尖端正一點點地突破進來,空間塌陷的毀滅氣息幾乎觸及他的晶化鎧甲!
“咯…咯咯咯…”
棺蓋內的骨骼摩擦笑聲更加清晰,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殘忍戲謔。棺材底部探出的黑色苔蘚觸手更加瘋狂地吮吸著地麵的骸骨與殘留血肉,巨棺表麵的黑色苔蘚如同呼吸般脈動,那八盞白紙燈籠散發的幽幽綠光,映照得整個墓穴如同鬼蜮!
就在這千鈞一發、所有人的抵抗意誌都瀕臨崩潰的瞬間——
“吵死了!哪個不長眼的,敢在老子的地盤上開席?!”
一個極其突兀、帶著濃烈市井痞氣和不耐煩的沙啞嗓音,如同破鑼般在墓穴的某個角落炸響!
這聲音仿佛擁有某種奇特的穿透力,竟然暫時壓過了棺中的笑聲和亡魂悲鳴!更詭異的是,伴隨著這聲音,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劣質煙草、陳年機油、腐爛金屬和廉價香水的古怪氣味,如同狂風般席卷而來,瞬間衝淡了空氣中濃鬱的葬屍腐朽氣息!
眾人驚愕地循聲望去。
隻見在墓穴最邊緣、一堆被之前戰鬥震塌的骸骨廢墟後麵,空間如同水波般蕩漾了一下,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邊緣閃爍著不穩定紫黑色電光的空間裂隙憑空出現!
一個身影,如同從垃圾堆裡爬出來的流浪漢,大大咧咧地從裂隙中邁了出來。
這人身材中等,穿著一件臟得看不出原色、打滿各種奇形怪狀補丁的破爛長袍,長袍的下擺拖在地上,沾滿了油膩和不明汙漬。他臉上戴著一張磨損嚴重的、用某種暗紅色獸皮鞣製的簡易麵具,隻露出一個略顯尖削的下巴和兩片薄薄的、叼著一根快要燃儘的劣質煙卷的嘴唇。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後——一個比他本人還高出半頭的、由無數生鏽金屬管、扭曲的廢棄零件、甚至幾塊不知名生物的骸骨強行焊接拚湊而成的巨大金屬背簍!背簍裡塞滿了各種稀奇古怪的“垃圾”:斷裂的刀劍、發光的礦石、乾癟的植物根莖、還在微微搏動的詭異肉塊、甚至幾本封麵模糊的古籍…雜亂無章,散發著一股濃烈的“廢品回收站”氣息。
他腰間掛著一個油膩膩的、不斷滴落著粘稠黑油的皮革工具袋,以及一個用某種生物頭骨製成的粗糙酒壺。他一隻腳上穿著破爛的皮靴,另一隻腳卻是一隻閃爍著冰冷金屬光澤、布滿劃痕和焊接痕跡的簡陋機械義肢!
拾荒者——趙無咎!
趙無咎旁若無人地走出裂隙,先是狠狠吸了一口煙卷,然後嫌棄地吐出一大口濃煙,煙霧在空中扭曲成骷髏頭的形狀。他那隻裸露在外的獨眼麵具隻有一隻眼孔)閃爍著賊兮兮的精光,掃視著混亂血腥的墓穴,目光在葬魂棺、巡夜人、機樞盟墨工、重傷的陸硯、昏迷的囡囡身上快速掠過,尤其是在燭龍掌心懸浮的那團暗紅精神聚合體星墜碎片)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貪婪。
“喲嗬!‘葬魂棺’?嘖嘖,稀罕貨!還有巡夜人的小娘子?機樞盟的鐵疙瘩?嘿!這半死不活的紫晶小子…還有這棺材邊上的小丫頭…嘖嘖,這能量…純淨得有點過分了啊!”趙無咎用他那破鑼嗓子嘖嘖稱奇,仿佛在逛菜市場,“運氣不錯!剛在‘屍鬼集市’淘完垃圾,就撞上這麼一桌大餐!不撿點回去,都對不起咱‘破爛王’的名頭!”
他的出現是如此突兀,如此不合時宜,以至於連葬魂棺那“咯咯”的笑聲都停頓了一下。棺蓋縫隙逸散的黑氣似乎都凝滯了一瞬。
“屍鬼集市…拾荒者…”燭龍冰冷的聲音帶著一絲厭惡,“混亂之源…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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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荒者…趙無咎…威脅等級:低資源回收型)…邏輯判定:乾擾因素…”墨工的電子音分析著。
骨鴉則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嘶聲喊道:“姓趙的!少他媽廢話!幫忙!這鬼棺材要吃了所有人!你想要什麼?開價!”
“幫忙?”趙無咎嘿嘿一笑,獨眼在麵具後狡黠地轉動,“咱就是個撿破爛的,打架這種粗活可乾不來…不過嘛…”他的目光再次貪婪地鎖定燭龍掌心的星墜碎片,“那團‘垃圾’看著不錯,挺亮堂的,給咱當個煙灰缸正合適!”
話音未落,趙無咎那隻戴著油膩手套的手猛地探進腰間的皮革工具袋!再抽出來時,手中已多了一把造型奇特的短柄鉤爪!
這鉤爪通體烏黑,爪刃彎曲如鷹喙,閃爍著不祥的幽光,爪柄末端連接著一條細長、近乎透明的、由無數細密空間纖維編織而成的鎖鏈!鎖鏈的另一端,赫然連接著他背上那個巨大破爛背簍的深處!
“看咱的‘拾荒鉤’!”趙無咎怪叫一聲,手臂猛地一甩!
咻!
烏黑的鉤爪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瞬間消失!並非直線飛行,而是在空中劃過一道詭異的、無視了空間距離的折線軌跡!目標直指燭龍掌心懸浮的星墜碎片精神聚合體!
這一擊快、詭、刁!完全出乎意料!
燭龍反應極快!覆蓋麵具的單鏡片目鏡藍光爆閃!掌心菱形晶體的銀光瞬間暴漲,一道凝練的空間屏障瞬間擋在鉤爪的軌跡上!
然而,那烏黑的鉤爪在接觸到空間屏障的瞬間,爪刃上幽光一閃,竟然如同熱刀切黃油般,無聲地穿透了過去!空間屏障對它仿佛不存在!鉤爪餘勢不減,狠狠抓向那團暗紅的精神聚合體!
“空間…相位穿透?!”燭龍冰冷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明顯的驚怒!她猛地合攏手掌,試圖將星墜碎片收回!
但還是慢了一絲!
嗤啦!
烏黑的鉤爪精準地鉤中了精神聚合體的邊緣!爪刃上幽光流轉,一股強大的、帶著空間剝離特性的力量瞬間爆發!
“拿來吧你!”趙無咎得意地怪笑,手臂猛地回拉!
那團包裹著星墜碎片的精神聚合體,竟然被鉤爪硬生生地從燭龍的掌控中撕扯下來一小塊!大約有三分之一大小!暗紅的光芒劇烈波動,內部的幽綠碎片發出尖銳的嗡鳴!
“找死!”燭龍徹底怒了!她掌心靈石銀光大盛,一道凝練的、帶著絕對切割意誌的空間之刃瞬間斬向連接鉤爪的透明鎖鏈!
與此同時,巡夜人雷拳怒吼一聲,雙拳帶著狂暴的雷光,如同人形坦克般衝向趙無咎!影噬的墨玉短杖也指向他,頂端的暗紫水晶爆發出強大的吸扯力,試圖乾擾他的行動!
“哎喲!玩不起啊!搶點垃圾而已!”趙無咎怪叫著,動作卻快如鬼魅!他那隻機械義肢猛地在地麵一蹬,身體以一個極其彆扭的姿勢向後滑去,同時手中鉤爪鎖鏈一抖!被鉤下來的那小塊精神聚合體如同流星般被他拽回,精準地投入了背後巨大背簍的某個口袋裡!
鏘!
燭龍的空間刃斬在透明鎖鏈上,爆發出刺眼的火花和空間湮滅的波動!但那鎖鏈不知由何種材質構成,堅韌無比,竟然沒有被斬斷,隻是劇烈地震蕩了一下!
雷拳的雷光轟至,趙無咎卻如同泥鰍般滑溜,破爛長袍一抖,一股濃烈的、混合著機油和腐爛氣味的煙霧瞬間爆開,遮蔽了身形!雷光在煙霧中炸開,隻轟碎了幾塊骸骨!
影噬的吸扯力籠罩過去,卻感覺像是吸到了一團滑不留手的油汙,毫無著力點!
趁著這突如其來的混亂!
葬魂棺似乎被趙無咎那無視它的態度和搶奪行為徹底激怒了!
“擾…葬…者…死!”
棺蓋縫隙逸散的墨黑死氣猛地暴漲!如同洶湧的黑潮般向四麵八方席卷!那沉重的埋葬意念陡然增強了數倍!墓穴內殘存的魂火瞬間全部熄滅!僅存的光源隻剩下巨棺上那八盞幽幽的綠燈籠和巡夜人、機樞盟身上的能量光芒!
“呃啊——!”幾個離得稍近、原本還在掙紮的幸存者,在這股暴漲的死氣衝擊下,瞬間身體僵直,眼球翻白,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所有水分,變得如同風乾的樹皮,直挺挺地倒下,眨眼間化為一具具覆蓋著黑色苔蘚的乾屍!連慘叫都未能發出!
被絮語骨雲保護著的囡囡,心口那團微弱的聖輝光暈在這恐怖的死氣衝擊下,如同狂濤中的小舟,劇烈地搖曳、黯淡,眼看就要熄滅!囡囡小小的身體痛苦地蜷縮起來,發出微弱的呻吟。
“囡囡!”李銳目眥欲裂,掙紮著想要爬過去,雙腿的龜裂傷口再次崩開,暗紅的血液混合著晶質碎片汩汩湧出,劇痛讓他幾乎昏厥。
陸硯承受的壓力更是倍增!左眼的空間風暴幾乎停滯!核心的星火隻剩下針尖大小的一點微芒!“空痕盾”劇烈震蕩,暗金短梭“重錘”的尖端已經刺破了最外層的空間裂痕,毀滅性的塌陷之力距離他的胸膛隻有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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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咯咯…入…棺…來…”棺中的笑聲帶著殘忍的愉悅。
就在這內外交困、連趙無咎都收起嬉笑、獨眼凝重地看向葬魂棺的瞬間——
嗤!
一聲極其輕微、仿佛布帛被刺破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