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清脆的響指聲在幽暗巷道中回蕩,帶著一種慵懶的戲謔。
那抓落的、足以抹消存在的陰影巨爪,連同後方那重新凝聚的無麵之影,如同被投入了無形的琥珀,瞬間凝滯、僵硬!構成巨爪的深邃陰影停止了翻湧,兩點幽深的“目光”也定格在純粹的漠然之中。時間仿佛在它們身上被強行按下了暫停鍵。
由幽綠鬼火構成的火焰人形懸浮在囡囡身前,華麗長袍般的火焰優雅流淌,兩點最深沉的綠焰“眼眸”轉向僵硬的陰影,嘴角勾起一個驚心動魄的邪魅弧度:
“葉無涯那家夥沒教過你嗎?在彆人的‘燈’裡鬨事…可是要付出代價的哦…”
他的聲音磁性而慵懶,卻蘊含著一種令人靈魂顫栗的邪異威壓,瞬間衝淡了無麵之影帶來的虛無恐懼。
“鬼…鬼麵人…林梟?!”骨鴉失聲驚呼,握著骨笛的手微微顫抖,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和深深的忌憚。
鑄骨師巨大的金屬身軀爆發出低沉的嗡鳴,機械義眼的紅光鎖定那火焰人形,警報聲在他體內瘋狂回響:“檢測到…超高濃度…‘噬魂鬼火’…目標代號…‘千麵’…威脅等級…極度危險!”
趙無咎那隻獨眼透過破舊的獸皮麵具,死死盯著林梟,油膩的右手悄無聲息地滑向腰間的皮革工具袋,破鑼嗓子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媽的…正主來了…這‘屍鬼集市’的水,比‘埋骨地淵’的陰泥潭還渾…”
李銳抱著昏迷的囡囡,感受著懷中女孩心口那異常明亮、隱隱帶著陸硯堅韌意誌的聖輝光暈,又看著擋在前方那邪異恐怖的火焰身影,心臟幾乎跳出胸腔。他認出了這個聲音!正是在骸骨墓穴中,那個隔著空間裂隙傳來警告的“鬼麵人”!
林梟並未理會骨鴉等人的反應。他那由躍動綠焰構成的手指,優雅地對著被凝滯的無麵之影輕輕一劃。
“滾回你的‘無光之域’去。告訴葉無涯,他的‘蝕影’,還有這小丫頭…我林梟,看上了。”
隨著他指尖劃過,一道幽綠的、仿佛由無數痛苦靈魂哀嚎凝聚而成的火焰細線憑空出現,無聲地切過凝滯的陰影!
嗤——!!!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種令人心悸的、如同熱刀切割冷油的消融聲!那道幽綠火線所過之處,凝滯的陰影如同被投入熔爐的劣質蠟像,瞬間熔解、氣化!構成無麵之影的深邃黑暗被硬生生切掉了一大塊!傷口邊緣燃燒著細密的幽綠火星,不斷侵蝕、擴散!
“呃…”一個混合著痛苦與驚怒的、極其輕微卻清晰的意念波動,第一次從無麵之影那片深邃黑暗中傳出!它那被凝滯的身軀劇烈地扭曲、掙紮起來,似乎要掙脫這無形的束縛!
“哦?還有點力氣?”林梟嘴角的弧度更加邪異,兩點綠焰眼眸閃過一絲玩味,“那就…留下點‘紀念品’吧。”
他那隻抬起的手掌猛地一握!
轟!
凝滯在囡囡頭頂的陰影巨爪,連同其後方被切割掉一大塊的無麵之影本體,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擠壓!
哢嚓嚓——!!!
令人牙酸的、如同空間本身被捏碎的碎裂聲密集響起!
無麵之影那由純粹陰影構成的身軀,在無形的巨力碾壓下,如同被捏碎的陶俑般寸寸崩裂!深邃的黑暗如同破碎的鏡麵,布滿了蛛網般的慘綠裂痕!裂痕深處,幽綠的鬼火如同跗骨之蛆般瘋狂燃燒、吞噬!
“吼——!!!”
一聲混合著極致痛苦與暴怒的無聲咆哮,如同億萬冤魂的齊聲尖嘯,在所有人的靈魂深處炸開!巷道兩側懸掛的詭異燈籠在這靈魂衝擊下瞬間熄滅了大半!連鑄骨師巨大的金屬身軀都劇烈震顫,發出刺耳的金屬呻吟!骨鴉和趙無咎悶哼一聲,臉色慘白,顯然靈魂受到了劇烈衝擊!
最終!
轟!!!
無麵之影那崩裂的身軀再也無法維持,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般猛地向內塌陷、坍縮!化為一個不斷旋轉、散發著絕望與虛無氣息的微型黑洞!黑洞瘋狂吞噬著周圍的空氣、光線甚至聲音,散發著恐怖的吸力!
但僅僅維持了一瞬!
噗!
一聲輕響,如同肥皂泡破裂。那微型黑洞猛地向內一縮,隨即徹底湮滅!隻在原地留下一個邊緣殘留著細密幽綠火星、散發著空間灼燒氣息的圓形空洞!一股精純卻充滿暴戾怨毒的歸墟本源氣息如同爆炸的餘波,瞬間擴散開來,隨即又迅速消散在空氣中。
無麵之影…被強行擊潰了投影!雖然隻是投影,但林梟展現出的力量,足以讓在場所有人膽寒。
巷道內一片死寂。隻有林梟周身幽綠鬼火燃燒的輕微劈啪聲,以及眾人粗重壓抑的呼吸。
林梟緩緩轉過身,兩點幽綠的火焰“眼眸”掃過鑄骨師、骨鴉、趙無咎,最後落在了被李銳抱在懷中、心口聖輝明亮卻帶著陸硯氣息的囡囡身上,以及鑄骨師爪中那具毫無生機、如同晶石雕像般的陸硯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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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在囡囡心口和陸硯身上停留了片刻,邪魅的笑容中似乎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興趣?
“有趣…真是有趣…”林梟的聲音帶著磁性的回響,“蝕影的容器…竟然被強行分割?一部分沉淪死寂,一部分寄生於這純淨的‘星火’之中?還有那點頑強得可笑的‘生氣’…嘖嘖,趙破爛,你這手‘引靈寄魂’的野路子,玩得挺險啊?”
趙無咎那隻獨眼瞳孔猛地一縮,油膩的右手下意識地握緊了工具袋裡的某個東西,破鑼嗓子帶著一絲乾澀:“嘿…林老大好眼力!混口飯吃的小把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小把戲?”林梟輕笑一聲,幽綠火焰構成的長袖隨意一揮,“能在‘無麵’爪下,用一盞快報廢的‘渡鴉燈’做掩護,強行剝離蝕影容器的意識核心,暫時寄存於星火載體…這手‘偷天換日’,可不是什麼小把戲能形容的。”他的目光再次轉向囡囡,綠焰眼眸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視那寄居的雙重靈魂,“這小丫頭…現在可是個‘寶’啊…蝕影、星火、還有那點倔強的‘人性’…完美的矛盾共生體…”
他每說一句,李銳的心就往下沉一分。他能感覺到林梟目光中毫不掩飾的貪婪和…研究欲。這比純粹的殺戮更讓人毛骨悚然。
“林梟!”骨鴉強撐著站直身體,燃魂骨笛橫在身前,聲音帶著決絕,“囡囡是‘渡鴉之喙’最後的星火!陸硯…也是我們的同伴!你想乾什麼?!”
“同伴?”林梟仿佛聽到了什麼有趣的笑話,幽綠火焰構成的肩膀微微聳動,“在這歸墟回廊裡談‘同伴’?骨鴉,你跟著‘老烏鴉’混了這麼多年,怎麼還是這麼天真?”他的目光陡然轉冷,兩點綠焰如同冰冷的刀鋒,“這小丫頭和她體內寄存的東西,我看上了。至於你們…”
他的視線掃過重傷的鑄骨師、強弩之末的骨鴉、如臨大敵的趙無咎,以及抱著囡囡、雙腿殘廢的李銳,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要麼…現在滾。”
“要麼…留下來,變成這‘屍鬼集市’裡,下一批交易的‘貨’。”
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寒流,瞬間籠罩了所有人!李銳隻覺得血液都要凍結,懷中的囡囡似乎也感應到了極致的危險,心口的聖輝光暈劇烈地波動起來,一絲屬於陸硯的、帶著空間鋒銳感的意誌本能地想要掙紮浮現!
鑄骨師巨大的金屬身軀爆發出低沉的、如同引擎過載般的轟鳴,幽藍的能量在破損的導管中瘋狂溢出!巨大的骸骨左爪將昏迷的陸硯護得更緊,金屬右臂的鏈鋸雖然布滿裂痕,卻再次發出撕裂空氣的尖嘯!他用行動表明了態度!
骨鴉的笛音轉為淒厲的決死戰曲,慘白的絮語骨雲在他身邊瘋狂湧動!趙無咎那隻獨眼閃爍著凶光,油膩的右手已經從工具袋裡抽出了一截纏繞著黑色血管、散發著濃鬱屍臭的乾枯手臂!
氣氛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嗬嗬嗬…林兄的火氣,還是這麼大啊…”
一個溫和、平靜、仿佛帶著春風拂麵般暖意的男聲,突兀地在巷道另一端的陰影中響起。
這聲音是如此平和,卻瞬間打破了林梟那邪異威壓營造的凝固氣氛!如同在沸騰的油鍋中滴入了一滴清水。
眾人驚愕地循聲望去。
隻見在巷道深處,那盞僅存的、散發著慘綠光芒的脊椎骨燈籠下,空間如同水波般蕩漾了一下。
一道身影,如同從水墨畫中走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光影交界處。
來人穿著一身樸素得近乎簡陋的月白色長衫,長衫洗得有些發白,邊緣甚至帶著細微的磨損。他身姿頎長挺拔,麵容清臒俊朗,嘴角噙著一抹溫和的笑意,眼神清澈而平靜,仿佛不染塵埃。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臉——那並非戴著麵具,而是一片光滑的空白!沒有五官,沒有起伏,如同最細膩溫潤的玉石雕琢而成,散發著一種令人心神寧靜的奇異魅力。
無麵者——葉無涯!
葉無涯的出現是如此突兀,卻又如此自然。他站在那裡,仿佛與這片汙穢混亂的屍鬼集市格格不入,卻又奇異地融入了這片光影。他周身沒有任何強大的能量波動,卻讓林梟那燃燒的幽綠鬼火都微微搖曳了一下!
“葉無涯?!”骨鴉的驚呼中帶著更深的恐懼。如果說林梟是邪異狂暴的鬼火,那葉無涯就是深不見底的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