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救…他…”
蘇青微弱的聲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粘稠、搏動著菌索的腔體中激起詭異的漣漪。那雙艱難睜開的眼,瞳孔深處燃燒著微弱卻異常堅定的暗金血焰,死死鎖定的,是陸硯因強行催動臂鎧能量而劇烈痙攣、皮膚下暗紅血管如毒蛇般瘋狂扭曲的身體。
“青…姐…”陸硯的意念在劇痛與驚愕中凝固。引爆臂鎧能量的決絕被這突如其來的要求硬生生打斷,狂暴的能量在掌心瘋狂衝突、反噬,如同失控的熔岩在臂鎧內部左衝右突!每一次能量衝撞,都帶來骨骼欲裂、靈魂被撕扯的劇痛!
“交易…變更…”菌骸麵孔那毫無感情的冰冷聲音響起,帶著一絲被契約反噬後的計算波動。構成麵孔的菌肉和神經束快速蠕動、重組,流淌營養液的凹陷“眼睛”重新聚焦在蘇青身上。
“條件一:樣本g017,開放烙印核心權限,供基礎數據讀取。”
“條件二:樣本v013,提供血骸臂鎧核心契約波動數據。”
“回報:”
“1.穩定樣本g017當前生命體征,遏製菌骸侵蝕惡化。”
“2.對樣本v013進行基礎維生處置,壓製能量反噬及將軍意誌侵蝕。”
“3.提供鑰匙…當前坐標…及…路徑指引…”
冰冷的條件如同手術刀般精準落下。維生,僅僅是遏製惡化,維持蘇青在鬼門關徘徊的狀態。對陸硯,也隻是“基礎維生”和“壓製”,如同處理一件瀕臨報廢的危險工具。而代價,依舊是交出他們最核心的秘密。
“不…要…”陸硯的意念在劇痛中掙紮嘶吼,他寧願自己徹底引爆,也不願蘇青為了救他而向這個怪物敞開靈魂烙印!但臂鎧內狂暴的能量衝突和菌絲的強力束縛,讓他連自毀都難以做到!
蘇青沒有看陸硯。她的目光依舊死死鎖定在那張巨大的菌骸麵孔上,眼瞳中的暗金血焰微弱卻倔強地燃燒著。她的嘴唇無聲地翕動了一下,仿佛用儘了最後一絲力氣,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
“交…易…成…立…”
菌骸麵孔的意念毫無波瀾地確認。那兩根懸停在空中的、由慘白菌索構成的手術觸手瞬間改變了形態。末端高速旋轉的骨鋸、尖銳的探針和注射器收回,取而代之的是兩片邊緣流淌著粘稠修複液的、由半透明菌膜構成的柔軟吸附盤,以及數根極其纖細、閃爍著幽藍冷光的神經探針。
嗡——
吸附盤輕柔地覆蓋在蘇青腰側和小腿最嚴重的傷口上。粘稠的、散發著微弱生命綠光的修複液迅速滲透,那些瘋狂侵蝕的慘白菌絲如同遇到了天敵,侵蝕速度肉眼可見地減緩,甚至有一部分開始萎縮、溶解。但這僅僅是“遏製惡化”,傷口本身並未愈合,腐敗的灰黑色組織依舊觸目驚心。
與此同時,那幾根幽藍的神經探針,如同最陰險的毒蛇,無聲無息地刺入了蘇青頸側、太陽穴以及心口烙印周圍的皮膚!
“呃——!”蘇青的身體猛地繃直!如同被無形的電流貫穿!她的眼睛瞬間瞪大,瞳孔中燃燒的暗金血焰瘋狂搖曳、明滅!一股難以言喻的、深入靈魂的劇痛和冰冷窺視感瞬間淹沒了她!
這不是肉體的疼痛,而是靈魂被強行撬開、最隱秘的烙印核心被冰冷的器械掃描、剝離的恐怖!
“讀取…開始…”菌骸麵孔冰冷的意念如同記錄儀。
嗡——
蘇青心口那暗金的鎖鏈骷髏烙印猛地爆發出刺目的光芒!烙印上的每一個古老契約文字都如同活了過來,在皮膚下瘋狂遊走、扭曲、燃燒!烙印的中心,那兩點冰冷的血焰更是如同失控的引擎,瘋狂噴射著暗金的能量流!
這些能量流並未擴散,而是被吸附在心口周圍的神經探針精準地捕捉、導引!探針末端連接的慘白菌索瞬間亮起,無數暗金色的契約符文如同流動的數據洪流,沿著搏動的菌索管道,瘋狂湧向腔體中央那巨大的菌骸核心!
“唔…啊…”蘇青的喉嚨裡發出壓抑到極致的、如同瀕死小獸般的嗚咽。她的身體在粘稠的菌液中劇烈地抽搐,每一次抽搐都伴隨著烙印光芒的瘋狂閃爍和心口皮膚下契約文字的劇烈扭動!烏黑的血沫不斷從嘴角溢出,滴落在暗綠的菌液中,迅速被分解、吸收。她的意識如同被投入了高速旋轉的粉碎機,契約的束縛、先祖的悲鳴、亡魂的哀嚎、以及冰冷器械的掃描……億萬種痛苦的信息洪流瘋狂衝擊著她的靈魂壁壘!
“青…姐——!!!”陸硯目眥欲裂!守護的星火在胸腔中炸開!他瘋狂地掙紮,試圖撲過去打斷那該死的讀取!覆蓋著臂鎧的右手不顧一切地再次凝聚力量,哪怕引爆自身也要阻止!
然而——
噗!噗!噗!
數根粗壯堅韌、閃爍著幽綠金屬光澤的慘白菌索,如同早有預謀的鎖鏈,猛地從粘稠的菌液中彈射而出!它們精準地纏繞住陸硯的脖頸、腰腹、以及蓄力的右臂!菌索表麵瞬間分泌出大量粘稠的、帶著強烈麻痹效果的神經抑製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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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滑膩、帶著強烈阻塞感的麻痹液體瞬間滲透衣物和臂鎧的縫隙!陸硯隻感覺一股寒流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剛剛凝聚起的狂暴能量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潰散!右臂血骸臂鎧手背的鎖鏈骷髏符文發出一聲哀鳴,光芒急速黯淡!更可怕的是,這股麻痹感如同無數細小的冰針,狠狠刺向他被將軍意誌侵蝕、本就脆弱混亂的意識核心!
“樣…本…v013…安…靜…”菌骸麵孔冰冷的意念如同枷鎖落下。
“呃…混…蛋…”陸硯的掙紮瞬間被強行壓製!麻痹感讓他連怒吼都隻能化為喉嚨深處的嗬嗬聲。身體被菌索死死固定,如同釘在培養皿中的標本。他隻能眼睜睜看著蘇青在神經探針的折磨下痛苦地抽搐,看著那暗金的契約文字如同被抽血的活蟲般被強行剝離!
憤怒!絕望!無力感!如同毒藤般瘋狂纏繞、勒緊陸硯的心臟和靈魂!守護的星火在麻痹和劇痛中瘋狂搖曳,卻無法掙脫這菌絲構成的囚籠!
就在這時——
“維…生…處…置…啟…動…”
幾根稍細的、末端連接著微型注射器的慘白菌絲,如同靈活的毒蛇,悄然刺破了陸硯手臂、脖頸處的皮膚!冰冷的、混合著高濃度鎮靜劑、能量穩定劑以及…某種針對精神侵蝕的神經阻斷孢子的混合液體,被強行注入他的血管!
一股更加強烈的冰冷麻痹感瞬間席卷全身!不僅僅是肌肉的僵硬,連思維都仿佛被凍住了!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旋轉。血骸臂鎧內部,將軍奎那因被冒犯而暴怒的咆哮,如同被隔在了厚厚的冰層之外,變得遙遠而模糊。
“呃…不…”陸硯的意識在冰冷中下沉。他知道這是什麼——強行壓製!壓製他的反抗意誌,壓製他引爆臂鎧的可能,更壓製他與將軍意誌的衝突!讓他變成一個安靜的、可供讀取數據的“樣本”!
麻痹的冰冷如同潮水,迅速淹沒了他殘存的清醒。視野中,蘇青痛苦抽搐的身影、菌骸麵孔冰冷的“注視”、搏動流淌的契約符文數據流……都開始扭曲、模糊,最終沉入一片粘稠的黑暗。
…………
黑暗,並非虛無。
而是粘稠、冰冷、帶著億萬細微菌絲蠕動的意識泥沼。
陸硯感覺自己被浸泡在這片泥沼深處,沉重的麻痹感如同鉛塊,拖拽著他的意識不斷下沉。血骸臂鎧那嶙峋冰冷的觸感依舊存在,但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菌膜,遙遠而模糊。手背的鎖鏈骷髏符文黯淡無光,緩慢地旋轉著,兩點血焰之眸也微弱如風中殘燭,仿佛隨時會熄滅。
將軍奎那滔天的怨毒意誌,被冰冷的麻痹藥劑和神經阻斷孢子強行壓製,如同被關進了意識深淵最底層的囚籠,隻剩下模糊的、被菌絲阻隔的咆哮餘音。
“螻…蟻…束…縛…吾…之…力…量…”
“待…吾…破…封…之…時…汝…等…皆…為…血…食——!”
這咆哮充滿了不甘和暴虐,卻無法穿透那層越來越厚的麻痹屏障。
陸硯殘存的意識在泥沼中掙紮。麻痹感讓他無法思考,無法憤怒,隻有一種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無力感。守護的星火並未熄滅,卻如同被凍結在寒冰中的火種,隻剩下微弱的光點,執著地指向蘇青的方向。
“青…姐…”
“囡…囡…”
微弱的意念如同氣泡,在泥沼中升起,又無聲破滅。
然而,就在這近乎凍結的沉寂中,一絲異樣的波動,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陸硯被麻痹的意識深處蕩開微瀾。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頑強生命力的暖流,悄然從他被菌絲纏繞、注射的右臂傷口處滲透進來。這暖流並非源自他自身,而是來自那些纏繞束縛著他的慘白菌絲!
這些原本冰冷、帶著侵蝕和麻痹效果的菌絲,此刻正以一種奇特的頻率搏動著,將一種混合著微弱生命能量和…某種精密修複指令的生物電流,源源不斷地注入他的身體!這股電流小心翼翼地繞過被麻痹的神經,精準地導向他因強行催動臂鎧能量而撕裂的肌肉纖維、受損的血管以及被狂暴能量衝擊得瀕臨崩潰的臟器!
更奇妙的是,這股暖流似乎對血骸臂鎧也有著某種“安撫”作用。臂鎧內部因能量反噬和將軍意誌衝突而劇烈震蕩的狂暴能量,在這股精密生物電流的介入下,如同被無形的手梳理、引導,混亂的衝突被強行壓製、平複。手背那黯淡的鎖鏈骷髏符文,旋轉的速度似乎穩定了一絲。
“這…是…維…生…處…置…?”陸硯被麻痹的意念艱難地轉動。鬼醫格林沒有說謊?他真的在“救治”自己?或者說,是為了更好地獲取“數據”而進行的必要維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