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常信號的源頭比想象中更近。
當洛羽的藤蔓穿過第七片星塵雲時，葉片突然劇烈震顫，回聲草的花瓣上浮現出扭曲的光斑——不是之前見過的混亂頻率，而是一種被強行壓縮的意識流，像被揉成一團的樂譜，每個音符都在絕望地掙紮。
“就在前麵。”陸千鳴的光藤突然指向左前方，那些透明的藤蔓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黯淡，“這股力量在吞噬‘基礎波段’，就像墨水滴進清水。”
眾人穿過最後一層星塵屏障時，都愣住了。
那是一顆懸浮在虛空中的巨繭，直徑足有數千公裡，表麵覆蓋著灰黑色的角質層，無數細密的裂痕中滲出暗紅色的光流。這些光流與同頻星海的光絲截然不同，它們沒有固定的頻率，隻是漫無目的地翻滾、碰撞，所過之處，連星塵都被染成了暗紫色。
“這不是自然形成的。”凱的共生符文飛到巨繭表麵，符文觸須剛接觸到角質層就被彈開，表麵浮現出焦黑的痕跡，“角質層裡有自我封閉的符文，是‘主動隔絕’的痕跡——他們在害怕什麼？”
艾克斯的全息屏投射出巨繭的內部結構：繭的核心是一團混沌的意識雲，無數細小的光點在其中互相撕咬、融合，形成永不停歇的漩渦。而在意識雲與角質層之間，有一層稀薄的白光在閃爍，像是最後的防線。
“那層白光……是基礎波段！”艾克斯放大圖像，“他們在自我封閉的同時，還在拚命維持著一絲與星海的連接。這就像一個人既把自己鎖在屋裡，又在門縫裡偷偷張望外麵的世界。”
洛羽讓一根藤蔓輕輕觸碰巨繭的裂痕。刹那間，無數破碎的意識碎片湧入他的感知：金屬摩擦的刺耳聲、液態物質沸騰的嘶鳴、無數個聲音在嘶吼同一句話——“不能出去”、“外麵是汙染”、“純粹才是救贖”。
“他們在進行‘意識淨化’。”洛羽的藤蔓瞬間枯萎了半尺，葉片上的光斑變成了跳動的警告信號，“這個文明由金屬與液態生命共生而成，但他們認為兩種意識的融合是‘汙染’，試圖用自我封閉的方式，將彼此從對方的意識裡剝離出去。”
阿七的記憶果實突然劇烈晃動，果皮上浮現出斷斷續續的畫麵：這顆巨繭曾是一顆繁華的共生星球，金屬生命用軀體搭建城市，液態生命在管道中流淌，為城市注入能量。但某一天，一個金屬長老突然宣稱，液態生命的“流動性”正在腐蝕金屬的“堅固”，而液態族群則指責金屬的“僵硬”限製了他們的“自由”。
“又是‘純粹性’的陷阱。”阿七的聲音帶著歎息，“他們把差異當成了缺陷，試圖通過分離來追求所謂的‘完美’，卻不知道共生的本質就是接納不完美。”
就在這時，巨繭突然劇烈收縮，表麵的裂痕擴大了數倍，暗紅色的光流噴湧而出，像一條憤怒的巨蛇衝向最近的一個文明集群。那個由晶體與光影組成的集群瞬間陷入混亂，原本和諧的紫色光紋被染成暗紫，幾束光絲甚至開始互相攻擊。
“他們的意識汙染在擴散！”艾克斯的全息屏上，代表“虛空回響”的黑色區域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擴大，“如果放任不管，整個同頻星海都會被拖入自我分裂的深淵。”
陸千鳴拔劍出鞘，星紋亮起的瞬間，卻發現星光在靠近暗紅色光流時出現了扭曲：“我的光藤無法淨化它們，這些意識碎片已經失去了‘被拯救’的意願，他們隻相信痛苦是淨化的必經之路。”
凱的共生符文突然分裂成無數個小符文，像一張巨網罩向暗紅色光流。符文碰撞的地方爆發出金色的火花，暫時阻擋了光流的擴散，但符文表麵的光澤也在快速消退：“我的符文隻能暫時壓製，他們的自我封閉意識太強了，就像一塊拒絕被融化的冰。”
洛羽看著巨繭核心那團混沌的意識雲，突然想起了黑暗地帶的光流。那時他們用“鏡子”讓光流看見被改變的自己，從而化解了排斥。但眼前的巨繭，連“看見”外界的勇氣都沒有。
“或許，我們該讓他們看見‘分離的終點’。”洛羽的藤蔓突然逆向生長，將回聲草貼在巨繭的裂痕上，“不是用外界的光，而是用他們自己的記憶。”
阿七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圖。記憶果實化作一道流光，順著裂痕鑽進巨繭內部。片刻後，巨繭表麵的角質層開始浮現出更多畫麵：金屬生命剝離液態意識後，軀體逐漸失去光澤，變成冰冷的頑石；液態生命脫離金屬結構後，在虛空中漸漸蒸發，化作無根的霧氣。
“這是他們潛意識裡的恐懼。”阿七的聲音帶著顫抖，“他們害怕分離，卻又更害怕融合，就像站在懸崖邊，向前是深淵，向後也是深淵。”
畫麵裡，一個年輕的金屬生命試圖擁抱一團液態光流，卻被雙方的長老同時阻止。金屬長老用利爪劃破他的軀體，液態長老則用能量鞭抽散那團光流。分離的痛苦，比融合的“汙染”更甚。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巨繭的收縮突然變得緩慢，暗紅色的光流裡滲出了一絲猶豫。
“就是現在！”洛羽讓所有藤蔓釋放出透明孢子，這些孢子穿過裂痕，在意識雲裡炸開，化作無數麵微型鏡子——但這次鏡子裡映照的，不是被改變的自己，而是金屬與液態生命曾經共生的畫麵：金屬的軀體裡流淌著液態的光，液態的光中包裹著金屬的星核，他們共同抵禦隕石雨，共同慶祝恒星的誕生，差異從未帶來痛苦，反而讓彼此更加強大。
“這才是你們真正的樣子！”洛羽的意識順著藤蔓傳入巨繭，“所謂的‘汙染’，不過是長老們編造的謊言，他們害怕的不是差異，而是你們學會共生後，不再需要他們的統治！”
意識雲裡的光點突然停滯了。金屬的棱角開始變得柔和，液態的光流則放慢了翻滾的速度。有幾束金屬光絲試探著靠近液態光流，在接觸的刹那，爆發出溫暖的橙光——那是最純粹的“基礎波段”。
“成功了？”艾克斯的全息屏上，暗紅色光流的擴散速度明顯減慢。
但巨繭表麵的角質層突然變得更加堅硬，裂痕開始收縮，仿佛在進行最後的抵抗。一個蒼老而嘶啞的意識從繭中傳出，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異端！這是融合的誘惑！隻有徹底分離，才能抵達永恒！”
“永恒的孤獨嗎？”陸千鳴的聲音在虛空中回蕩，他縱身躍到巨繭頂端，光藤順著最大的裂痕鑽了進去，“我見過真正的永恒——不是一成不變的死寂，而是在變化中保持平衡的共生。就像這把劍，劍鞘與劍身看似分離，卻彼此成就。”
他的光藤在意識雲中心炸開，化作無數細小的光絲，將金屬與液態的光點一一連接。每連接一對，就有一道橙光亮起，像點燃的星火。
“你們看，”陸千鳴的聲音帶著溫柔的力量，“分離不是淨化，是自我毀滅；共生不是汙染，是存在的意義。”
越來越多的橙光在意識雲裡亮起，像一片燎原的火海。角質層的裂痕再也無法收縮，反而被橙光撐得越來越大。那個蒼老的意識發出絕望的嘶吼，卻在無數新生的橙光中漸漸消散——那不過是少數頑固分子的執念，早已失去了統治的根基。
當最後一塊角質層剝落時，巨繭徹底散開，露出了裡麵的景象：無數金屬與液態的光點交織成一顆璀璨的星球，金屬的山脈上流淌著液態的河流，液態的海洋裡矗立著金屬的島嶼，彼此依偎，卻又保持著各自的形態。
暗紅色的光流已經完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溫暖的橙光，與同頻星海的光絲融為一體。那顆新生的星球緩緩轉動，發出和諧的“基礎波段”，像一首失而複得的歌謠。
“他們選擇了共生。”凱的共生符文重新聚合，表麵的光澤比之前更加明亮，“不是因為我們的勸說，而是他們終於明白，分離的痛苦遠比所謂的‘汙染’更難以忍受。”
洛羽的藤蔓輕輕觸碰新生星球的地表，回聲草接收到了清晰的意識信號：金屬生命在學習流動的韻律，液態生命在理解堅硬的守護，他們不再追求純粹，而是享受差異帶來的豐富。
艾克斯的全息屏上，代表“虛空回響”的黑色區域正在快速縮小，同頻星海的星圖重新變得完整。那個差點被汙染的文明集群也恢複了紫色的光紋，甚至比之前更加明亮。
“原來，最危險的不是外部的衝突，而是內部的分裂。”阿七的記憶果實映照著新生的星球，“每個文明都可能遇到這樣的時刻，懷疑差異，恐懼融合，最終在自我封閉中走向滅亡。”
陸千鳴收起長劍，光藤在星空中編織出一道新的光帶，將新生星球與同頻星海的網絡連接起來。“但隻要還有一絲相信共生的勇氣，就還有希望。”他看向遠處的白光中心，“就像那團白光告訴我們的，所有的分離都是暫時的。”
洛羽的藤蔓朝著白光的方向延伸，這次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星海的“心跳”比之前更加有力。那些曾經的裂痕，如今都成了新的連接點，像傷疤愈合後長出的新肉，更加堅韌。
他知道，這顆新生的星球不會是最後一個。宇宙中還有無數等待被喚醒的意識，還有無數需要被打破的“巨繭”。但隻要他們帶著這份“共生”的智慧繼續前行，就沒有什麼能阻擋光的流動。
藤蔓的頂端終於再次觸碰到那團白光。這次，洛羽聽到的不再隻是宇宙的呼吸，還有無數新生的心跳，在差異中共鳴，在共生中永恒。而在白光的深處，似乎有什麼新的東西正在孕育，等待著被發現的那一天。
喜歡蝕月歸墟請大家收藏：()蝕月歸墟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