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清晨。
一輛毫不起眼的青布小馬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鎮撫所的後門。
車轅上坐著一位麵容普通、眼神卻異常沉靜的中年太監,正是鄭源派來接應裴昭的人。
他出示了與裴昭手中那塊雲紋黑牌一模一樣的令牌。
裴昭已與王五交代好鎮撫所諸事,特意叮囑他照看好小玥。
他換上了一身素淨的便服,沒有驚動任何人,便登上了馬車。
車輪轆轆,穿過清晨尚顯寂靜的街道,駛向那座象征著至高權力、也充斥著無儘秘密的皇城。
宮門深邃,守衛森嚴。
在接應太監的引領和令牌的效用下,裴昭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沒有引起絲毫波瀾,順利進入了這座金碧輝煌的牢籠。
高聳的宮牆隔絕了外界的喧囂,隻餘下令人壓抑的寂靜和無處不在的、冰冷的目光審視。
空氣中彌漫著檀香、塵土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屬於深宮的陳舊氣息。
七拐八繞,穿過層層疊疊的宮殿樓宇,最終,接引太監在一座名為“棲凰殿”的宮苑前停下腳步。
這宮殿並不算最宏偉,但飛簷翹角,雕梁畫棟,處處透著一種內斂的精致與華美。
“裴大人,請在此稍候,奴婢進去通稟。”
接引太監躬身道,隨即快步走入殿內。
裴昭站在殿前白玉石階下,整理了一下衣襟,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那份初入深宮的陌生與警惕。
不多時,殿內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和腳步聲。
一個身影,大步流星地從殿內走了出來。
裴昭抬眼望去,饒是早有心理準備,心中也忍不住暗讚一聲。
同時瘋狂吐槽前世看過的那些粗製濫造的電視劇!
眼前之人,一身玄色繡金邊的箭袖勁裝,腰束玉帶,腳踏雲紋快靴。
身量高挑,幾乎與裴昭持平。
一頭烏黑長發並未如尋常女子般盤起,而是用一根簡單的玉簪高高束成馬尾,利落地垂在腦後。
她的麵龐輪廓分明,肌膚若雪,劍眉斜飛入鬢,鼻梁挺直,一雙鳳眸亮如寒星。
薄唇微抿,嘴角天然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睥睨一切的弧度。
這哪裡有一絲一毫女子的嬌柔?
分明就是一個俊美得近乎妖異、貴氣逼人的少年郎!
若非裴昭早知其身份,絕對會以為是哪位英武不凡的皇子駕臨!
什麼女扮男裝一眼識破?
在這位明凰公主麵前,那些電視劇簡直是對“扮裝”二字的侮辱!
明凰公主看到階下的裴昭,那雙亮如星辰的鳳眸頓時彎成了月牙。
她的臉上毫無皇家矜持的笑容。
三步並作兩步躍下台階,在裴昭還沒反應過來時,竟極其自然地伸出胳膊,一把攬住了裴昭的肩膀,動作熟稔得如同認識多年兄弟。
“哈哈哈!裴兄!你可算來了!”
朱若鸞的聲音清越爽朗,“走走走!帶你去個好地方!”
裴昭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兄弟式”勾肩搭背弄得渾身一僵,感覺異常古怪。
鼻尖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清香。
他下意識地想掙脫這過於親密的接觸。
但對方身份尊貴,又表現得如此“豪邁”,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殿下……”裴昭剛想開口行禮。
“誒!”朱若鸞立刻打斷他,不滿地皺了皺她那英挺的劍眉。
“叫什麼殿下?多生分!叫我朱兄!或者……叫我若鸞也行!咱倆誰跟誰啊。”
她說著,攬著裴昭肩膀的手更用力了。
裴昭不敢反駁,隻能心道:算上這次,咱倆不就才見過兩次麵嗎?
這位公主殿下的行事作風,果然如傳聞般……不拘一格。
小徑通幽,穿過一片修竹掩映的花園,又繞過幾處假山流水,最終來到一座相對獨立、守衛明顯更森嚴的偏殿前。
殿門緊閉,門口侍立著兩名目不斜視、氣息沉凝的內侍。
“朱兄,”裴昭終於忍不住停下腳步,看著眼前這座偏殿,心中警鈴微作。
他小心問道:“咱們……這是要去哪?”
朱若鸞停下腳步,鬆開攬著裴昭的手,轉過身,臉上那燦爛的笑容忽然變得有些……狡黠?
她那雙漂亮的鳳眸微微眯起,上下打量著裴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去哪?”
她拖長了語調,聲音帶著一絲戲謔,“當然是……給你淨身啊!”
轟——!
如同五雷轟頂!
淨身?!
裴昭隻覺得瞬間頭皮發麻,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
他下意識地後退一大步。
“淨……淨身?!”
裴昭的聲音都變了調,幾乎是吼出來的,“不是說好的假太監嗎?!鄭公公他……”
“鄭源?”
朱若鸞眨眨眼,一臉無辜,隨即恍然大悟般拍了拍額頭。
“哦!你說那個啊!假太監也得有個‘假’的樣子嘛!不淨身,怎麼算徹底‘假扮’呢?”
“放心,我特意請了手藝最好的老供奉,一會你深呼吸,一下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