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向陽舒展）
玄鳥三號的船體突然發生一陣輕微的震顫，不是引擎故障的顛簸，而是某種高頻共振產生的酥麻感，順著金屬地板爬上每個人的脊背。陳星瑤正蹲在引擎艙的檢修通道裡，額頭上的探照燈在管道間投下晃動的光斑，她盯著嵌在瑤光合金管道上的玉琮碎粒，那些原本穩定發光的淡綠色碎粒此刻正劇烈閃爍，像瀕死的螢火蟲。
“符號共振頻率異常。”她對著領口的通訊器說道，指尖輕輕觸碰管道表麵，冰涼的金屬上竟浮現出細密的螺旋紋路，紋路交彙處凝結著銀白色的光霧，“這些紋路在吸收引擎能量，必須立刻隔離。”
通道外傳來馮智昊的回應，聲音帶著機械臂運轉的嗡鳴：“收到，機械臂正在鎖定異常管道。”他頓了頓，語氣裡透著一絲焦慮，“但三號機械臂出現延遲，符號校準係統好像被乾擾了。”
陳星瑤爬出檢修通道，膝蓋上的工裝褲沾滿油汙。引擎艙的應急燈開始閃爍，紅色的光芒將馮智昊的側臉切割得明暗交錯——他正趴在機械臂控製台前，手指在虛擬鍵盤上飛快敲擊，屏幕上的參數曲線像被狂風打亂的心電圖，而懸掛在艙頂的三號機械臂則在半空中不規則地抽搐，金屬關節摩擦發出刺耳的“咯吱”聲。
“讓開。”陳星瑤擠到他身邊，探照燈的光束掃過機械臂的合金關節，那裡本該光滑的表麵此刻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裂紋中流淌著與漩渦符號相同的紅色光流，“是漩渦符號的侵蝕，它們在篡改機械臂的動作邏輯。”
馮智昊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從工具箱裡翻出備用的玉琮碎粒：“我試過用玉琮能量中和，但好像……”他的話沒說完，機械臂突然猛地砸向控製台，火星四濺中，屏幕上的校準程序徹底崩潰，“它失控了！”
陳星瑤迅速拔掉機械臂的能源接口，刺耳的警報聲戛然而止。她撿起一塊從機械臂上脫落的瑤光合金碎片，碎片邊緣的紅色紋路正在緩慢蠕動，像某種有生命的寄生體：“這不是普通的符號乾擾。”她將碎片舉到燈光下，紋路在光線下重組，形成一個猙獰的楔形符號，“這是光巢文明的祭祀符號，《星環古籍》裡記載過的‘汰弱符’。”
馮智昊湊過來看，呼吸吹動她額前的碎發：“汰弱符？”他想起爺爺留下的筆記裡提過這個符號，“傳說光巢文明會用這種符號篩選強壯的個體，淘汰弱者？”
“不止。”陳星瑤調出光巢文明的符號數據庫，將碎片上的紋路拖入比對係統，屏幕上立刻彈出一段血腥的全息影像——無數光巢人跪在祭壇前，他們的胸口都烙印著相同的楔形符號，祭壇中央的高台上，祭司正用能量束將符號發光的人拖向深淵，“是定期淘汰子文明。”她的聲音有些發顫，“光巢主星每百年會對殖民星進行一次‘淨化’，用汰弱符標記能量閾值以下的文明，然後……”
影像突然中斷，被刺眼的白光取代。馮智昊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控製台邊緣的機械表，那是他爺爺留下的遺物，表盤內側刻著749局的初代符號：“這違背了宇宙平衡公約的第一條。”他的語氣帶著難以置信，“我們的‘全員存續’原則在他們看來，難道是錯誤的？”
陳星瑤沒有回答，她正全神貫注地用探針提取合金碎片上的符號樣本。探針接觸到紅色紋路的瞬間，紋路突然暴起，像毒蛇般纏繞上探針，順著導線向控製台蔓延。馮智昊眼疾手快地扯斷導線，火星濺到他的手背，留下一個細小的灼痕：“小心！”
“它們有攻擊性。”陳星瑤盯著縮回碎片的紋路，突然想到一個方案，“瑤光合金能感應符號能量，但需要玉琮碎粒作為媒介才能穩定。”她從工具箱裡拿出一個金屬容器，裡麵裝著數十顆大小不一的玉琮碎粒，“我們試試把碎粒嵌入機械臂的接口，用平衡能量中和侵蝕。”
馮智昊立刻拆開機械臂的能源接口，露出裡麵布滿細密觸點的插槽。陳星瑤用鑷子夾起一顆綠豆大小的碎粒，碎粒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綠光，她的指尖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瑤光合金的分子結構特殊，必須精準嵌入觸點正中央，偏差超過0.1毫米就會短路。”
“我幫你固定。”馮智昊握住她拿著鑷子的手腕，他的掌心帶著機械臂運轉後的溫度，恰好穩住了她的顫抖。兩人靠得極近，陳星瑤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機油味，混合著星塵草的清香——那是他每次檢修機械臂後必噴的清潔劑味道。
“對準第三個觸點。”馮智昊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著溫熱的氣息，“慢慢來，就像爺爺當年教我修手表一樣，材料會告訴你該去哪裡。”
陳星瑤深吸一口氣，鑷子緩緩下降。當玉琮碎粒接觸到金屬觸點的瞬間，碎粒突然爆發出刺眼的綠光，沿著觸點蔓延至整個接口，紅色的侵蝕紋路像遇到烈火的冰雪般迅速消退。機械臂的關節處傳來“哢噠”一聲輕響，原本抽搐的機械臂竟緩緩抬起，做出了一個精準的抓取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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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了！”馮智昊的眼睛亮了起來，他盯著接口處的綠光，突然指向機械臂的合金表麵，“你看那裡！”
陳星瑤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瑤光合金上的綠色紋路正在重組，原本雜亂的光流漸漸彙聚，形成兩個交織的字母——“f”和“c”，正是馮智昊和陳星瑤名字拚音的首字母。兩人同時愣住，馮智昊的耳朵瞬間紅透，他連忙移開視線，假裝檢查控製台參數：“我爺爺說過，好的材料需要懂它的人激活。”
陳星瑤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下意識地撫摸著機械臂上的紋路。那些綠色的光紋溫暖而穩定，不像之前的紅色紋路那樣帶著攻擊性：“可能是玉琮碎粒和瑤光合金的共振反應。”她試圖用科學解釋掩飾慌亂，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發飄，“我們……我們再修複其他接口吧。”
馮智昊“嗯”了一聲，低頭從工具箱裡拿出更多玉琮碎粒，指尖卻不小心碰倒了旁邊的機械臂模型——那是陳星瑤用第一塊成功合成的瑤光合金打造的紀念品，底座刻著“平衡共生”四個字。模型倒下的瞬間，馮智昊伸手去扶，卻和同時伸手的陳星瑤撞在一起，模型掉在地上，底座裂開一道縫隙，露出裡麵嵌著的一片小小的瑤光合金碎屑——那是馮智昊第一次送給她的實驗樣品。
“對不起！”兩人同時道歉，又同時笑了起來。馮智昊撿起模型，小心翼翼地合上裂縫：“爺爺說機械臂和材料的關係，就像齒輪和軸承，總要磨合才能共生。”他把模型遞給陳星瑤，“這個我回去幫你修好，保證比原來更結實。”
陳星瑤接過模型，指尖觸碰到他殘留的溫度：“謝謝。”她低頭看著模型底座的裂縫，突然發現裂縫的形狀竟與光巢文明的“共生符”有些相似，“馮智昊，你有沒有覺得，這些符號的侵蝕和玉琮的修複，像是某種……對話？”
馮智昊湊近看，果然發現裂縫與數據庫中的共生符高度吻合：“你的意思是，光巢文明在通過符號傳遞信息？”他調出機械臂的傳感器數據，發現修複後的機械臂正在接收某種規律的符號脈衝，“這些脈衝的頻率和旋渦邊緣的符號頻率完全一致！”
就在這時，林小宇的聲音通過通訊器傳來，帶著抑製不住的興奮：“陳星瑤！馮智昊！你們快到指揮艙來！我們解析出旋渦符號的核心邏輯了！”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拿起工具包向指揮艙跑去。引擎艙的應急燈已經恢複正常，綠色的指示燈在管道間流淌，像無數條溫柔的河流。陳星瑤回頭看了一眼修複好的機械臂，那些交織的字母紋路依然清晰可見，在燈光下閃爍著溫暖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