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滿十八個標準年,就是‘分離日’。”
她的聲音平靜得像在說彆人的事:
“他們會將我們的大腦和部分脊髓神經完整取出,封裝進特製的維生容器。而原來的身體……”
“會根據血型和器官活性,匹配給富人作為‘生物備份’。畢竟天然的身體才是最珍貴的資產。那些大人物害怕意外,恐懼衰老,我們的血肉就成了他們隨時可更換的‘原裝零件’,隻要配合抗排斥藥劑,就能完美移植。”
林然越聽,眉頭鎖得越緊。他未曾料到,諾蘭在機械軀殼之下,竟曾是一個完整的人。
而在這片土地上,無數底層人的命運皆與她如出一轍,被改造成半人半機的存在。
儘管林然已曆經三個世界,目睹過諸多光怪陸離之事,可像這般從出生起就被物化、被拆解為可替換零件的冷酷現實,仍令他脊背生寒。
他忽然想起剛才無法讀取那名流氓記憶的異常,此刻也仿佛有了答案:那些人,恐怕也和諾蘭一樣,是經過改造的“半機械”之軀。
“所以,”諾蘭繼續說著,語氣依舊平靜得像在陳述與己無關的事實,“像我們這樣的人,被稱作‘半身人’或‘窮腦殼’。我們被裝配上廉價、耐用、易於維護的機械身體。這類身體不需複雜的生命維持係統,能耗低,損壞了也容易修理或更換零件。”
說著她又指了指一旁上仍在閃爍廣告的衣服:
“這些衣服則是我們唯一穩定的收入來源。當我們無力支付能源費、維護費或這間鴿籠的租金時,就出售身上更多的廣告位,或是接受任務,去指定地點充當人形廣告牌。”
林然終於明白,為何從街角的拾荒者到眼前的諾蘭,每個人都像行走的廣告看板。
他們從出生、改造到存活的每一刻,都淪為資本無情榨取價值的工具,身體是流動的廣告媒介,曾經的血肉之軀成了富人的備用器官,而他們真實的思想與感知,則被永遠囚禁在這冰冷的機械軀殼中,僅靠那台“意識休眠艙”勉強維係思想不崩潰。
“每天我最期待的,就是進入休眠艙的那一刻。”
諾蘭的聲音裡第一次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顫抖:
“連接之後,能重新體驗一些模擬的感覺……陽光照在身上的暖意,風吹過皮膚的觸感,甚至……食物的味道。雖然都是假的,但若沒有這些,大腦長期困在機械信號的包圍裡,會漸漸迷失,直到……徹底崩潰。”
林然微微頷首,繼續追問:"那些混混提到的"機郎",又是什麼存在?"
諾蘭眼中掠過一絲敬畏的光芒,聲音不自覺地壓低:
"機郎大人...就是像您這樣擁有超凡力量的改造者。男性尊稱為"機郎",女性則為"機娘"。與我們這些被強製改造的半身人不同,您們是自願接受改造的精英。
據說您們的軀體采用最尖端的科技材料打造,E級機郎就可以禦空飛行,D級強者可日行萬裡。傳聞中SSS級的至尊存在,甚至能在太空生存,一拳便能摧毀整個安全區!"
她頓了頓,偷瞄林然一眼,見對方沒有不悅,才繼續道:
"不過各大勢力間有約定,在安全區和法律管轄範圍內,機郎不能隨意對平民出手。所以剛才黑血幫的人雖然畏懼您,但也沒有很害怕..."
林然若有所思。這個世界的階級體係逐漸清晰:最底層是被物化的"半身人",往上是通過暴力維持秩序的半改造團體,而頂層則是這些被稱為"機郎"的超凡存在。自己先前的鬼魅的速度,是被誤認成了機郎。
就在他消化這些信息時,牆角的意識休眠艙突然發出急促的"滴滴"聲,紅色指示燈不停閃爍。
諾蘭立即從牆上下來:
"機郎大人,我的休眠時間到了,必須立即連接,否則..."她臉上寫滿焦急,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