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拾遺錄，星火啟程
地窖裡的汙濁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篝火燃燒垃圾發出的輕微“劈啪”聲。花爺那句“代價…可不小”如同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在廖峰心頭激起一圈圈沉重的漣漪。
他深深一躬，身體因虛弱和劇痛殘留的餘韻而微微顫抖，但脊梁挺得筆直，眼神是淬過汙穢後的沉靜與決絕：“無論何種代價，隻要能活命，能救紫霄，廖峰，萬死不辭！”
“萬死？”花爺渾濁的眼底閃過一絲極淡的譏誚，如同枯井裡掠過的一點浮光，“小子，死是最便宜的。活受罪，才叫代價。”
他不再看廖峰，枯瘦如同雞爪的手指，卻精準地探入那堆燃燒的垃圾篝火之中。火焰舔舐著他汙黑的皮膚，他卻渾然不覺，隻是用兩根指尖，輕輕撚起了篝火中心那塊閃爍著微弱銀點的星紋煤塊。
煤塊滾燙，表麵覆蓋著灰燼和熔融的雜質，唯獨那些天然形成的、如同星辰脈絡般的銀色紋路，在火光映照下，散發出一種冰冷而深邃的光澤。花爺將它放在掌心，如同托著一顆微縮的星辰。
“看見這些紋路了嗎？”花爺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這不是凡俗煤精，是天外之物燃燒殆儘的殘骸，墜落凡塵，被汙穢掩埋億萬載，機緣巧合才留得這點‘星痕’不滅。它蘊含的，是星辰崩滅的‘燼’，是虛空寂滅的‘冷’，也是…星辰初生時最純粹的一縷‘光’。”
他用那根臟汙的鐵棍，小心翼翼地刮掉煤塊表麵焦黑的雜質，露出更多細密繁複的銀紋。那些紋路並非靜止，在火光映照下，仿佛在極其緩慢地流動、變幻，構成一幅幅玄奧莫測的微型星圖。
“世人隻道星紋隕鐵乃天外奇珍，蘊含星辰偉力，卻不知其最核心的‘星紋’，早已在墜落時被天道法則磨滅，或被凡塵汙穢徹底掩埋，失了真性，淪為鍛造神兵利器的堅硬材料罷了。”花爺渾濁的目光落在廖峰身上，帶著洞穿一切的意味，“老瘸頭要的‘星紋隕鐵’，不過是空有其形的死物。而這點‘星痕’，才是真正的…‘星之遺骸’，是星辰最後一點不肯熄滅的‘真性’！”
廖峰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他看著那塊其貌不揚、甚至沾滿汙垢的煤塊，看著其上流淌的星紋，識海中瀕臨崩潰的指環核心，竟不受控製地發出一陣極其微弱、卻帶著極度渴望的震顫！
檢測到高維能量殘留星辰源質）！
狀態：極度微弱！高度惰性！被凡塵汙穢深度汙染！
解析：初步嘗試…結構極度複雜！遠超當前能力！
指環的反饋混亂而無力，卻清晰地傳遞出一個信息：這煤塊上的星痕，本質極高！雖然微弱、汙染、惰性，但其蘊含的“星辰源質”，遠非尋常天外隕鐵可比！這，才是修複指環核心裂痕的關鍵鑰匙！是老瘸頭索要的“星紋隕鐵”無法比擬的、真正的星辰本源！
“代價…是什麼？”廖峰的聲音乾澀，目光卻死死鎖住那塊星紋煤塊。
花爺沒有直接回答。他另一隻手，探入自己那件破爛得如同漁網的衣服深處，摸索了片刻，掏出一本…東西。
那甚至不能稱之為書。它由無數種材質各異、大小不一的碎片拚湊而成：有枯黃的樹皮，有焦黑的獸皮，有褪色的布帛，甚至還有幾片碎裂的龜甲和燒灼過的骨片！這些碎片被一種散發著微弱土腥氣的、暗褐色的粘稠液體像是某種蟲膠混合著泥土）粗暴地粘合在一起，邊緣參差不齊，布滿汙漬和黴斑。整本“書”散發著一股比“百穢歸真湯”更加古老、更加渾濁、仿佛沉澱了無數歲月塵埃的腐朽氣息。
花爺枯瘦的手指，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意味，輕輕拂過這本“書”最外層一片龜甲的裂痕。
“此物，名《拾遺錄》。”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穿越無儘時空的滄桑，“非功法，非秘術。它記錄的，是這天地間…被遺忘、被唾棄、被掩埋在無儘汙穢塵埃之下的…‘遺珠’。”
“何為遺珠？”花爺渾濁的目光掃過廖峰和李二狗，最終落回自己掌心那塊星紋煤塊上，“是如這塊‘星痕煤’，深埋汙濁地底億萬載的星辰遺骸；是如那‘地脈火髓’，在熔岩地肺深處掙紮咆哮、卻被視為毀滅之源的狂暴地火精魄；是如那‘千年玄冰魄’，在萬載冰川之心沉寂凍結、被天地遺忘的寒冰真性…”
“它們，是天地法則運轉中崩落的碎片，是大道衍化失敗的殘渣，是輝煌時代落幕後的餘燼…它們被視作垃圾、汙穢、災厄之源，被拋棄在無人問津的角落，深埋於最肮臟的泥沼。”花爺的聲音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愴與激憤，“但這天地間最精粹、最本源的‘真性’，往往就藏在這些被遺棄的‘汙穢’深處！如同珍珠生於蚌之痛處，如同金子沉於砂礫泥汙！”
他猛地抬頭，渾濁的眼中爆射出前所未有的精光，如同劃破地窖黑暗的閃電：“‘拾遺’之道，便是於腐朽中見神奇，於汙穢中煉真金！便是要你有一雙能穿透表象、直視本源的眼！要你有一顆能承受汙穢侵蝕、甘於沉寂、於絕境中掘取一線生機的道心！要你…敢於在世人唾棄的垃圾堆裡，點燃你自己的那點微末薪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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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如同洪鐘大呂在廖峰識海炸響！花爺的話語，每一個字都如同烙印，深深鐫刻在他靈魂深處！拾遺…於汙穢中煉真性！這與他剛剛在“百穢歸真湯”中摸索出的“析真”之道，何其相似！不，這“拾遺”之道，是更高層次的指引，是法則層麵的洞見！是專門為指環這種能洞穿萬法本質的“知識熔爐”量身定製的道路！
他瞬間明白了老瘸頭的用意！索要三樣奇珍是假，逼他踏入這“拾遺”之道才是真！這三樣東西，地脈火髓、千年玄冰魄、星紋隕鐵，它們本身或許珍貴，但更重要的是，尋找它們的過程，就是實踐“拾遺”之道的過程！是要他從汙穢絕地中，親手掘取出蘊含其中的天地真性！
“至於代價…”花爺的聲音恢複了那種乾澀的沙啞，他將那本散發著無儘腐朽氣息的《拾遺錄》和那塊閃爍著微弱銀點的星紋煤塊，一起遞向廖峰。
“拿著它。”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沉重，“這《拾遺錄》，是無數像老子一樣，不甘心讓這點‘真性’徹底湮滅的‘拾荒者’，用命換來的路標和殘圖。它本身就是汙穢與真性的糾纏體，每一次翻閱，上麵的汙穢氣息都會侵蝕你的心神，磨損你的道基！想從中找到你需要的東西？先熬過它的‘毒’！”
“這塊‘星痕煤’，是老子在這黑水巷垃圾堆裡扒拉了幾十年，才攢下的一點家底。它裡麵的‘星辰源質’惰性太強，汙穢太深，想引動它，用它來修複你那破指環？嘿，難如登天！每一次嘗試，都可能被星辰寂滅的‘燼’凍碎神魂，被凡塵的汙穢徹底吞噬！而且…”
花爺渾濁的目光變得無比銳利，如同實質的針，刺向廖峰：“一旦你開始用這‘拾遺’之道，用這汙穢中的真性來修補自身，來點燃薪火…你就再也回不了頭了！你的根基，你的力量，你的道途，都將與這‘汙穢’糾纏不清！你將永遠被打上‘拾荒者’的烙印！為天地所厭棄，為‘正道’所不容！你走的，是一條注定孤獨、肮臟、被唾棄的絕路！”
“現在，告訴我，”花爺的聲音冰冷如鐵，“這代價，你還付得起嗎？還敢付嗎？”
地窖裡死一般的寂靜。篝火的微光在廖峰臉上跳動，映照著他蒼白而沉靜的麵容。汙穢的氣息、腐朽的黴味、刺鼻的藥味混雜在一起，如同他未來道途的預演。
孤獨？肮臟？唾棄？為天地所厭？
廖峰的嘴角，卻緩緩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他想起前世實驗室裡無數次被嘲笑的“異想天開”，想起百草閣廢墟中的絕望，想起鐵砧上裂痕湮滅時的死境掙紮…他何曾真正被所謂的“正道”接納過？他走的，從來就不是坦途！
他伸出手，沒有絲毫猶豫，接過了那本沉重得仿佛承載了萬載塵埃的《拾遺錄》和那塊觸手冰涼、內蘊銀芒的星紋煤塊。
《拾遺錄》入手，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了無數種腐朽與衰敗氣息的冰冷洪流，瞬間順著他的手掌湧入體內！識海中瀕臨崩潰的指環核心劇烈震顫，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而那塊星紋煤塊，則傳來一種深沉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寂滅寒意！
劇痛！侵蝕！冰冷！汙穢！種種負麵衝擊如同潮水般湧來！
廖峰的身體晃了晃，臉色瞬間灰敗下去，但他握緊的手，卻穩如磐石！混沌金丹艱難運轉，微弱的光芒在汙穢包裹下閃爍，硬生生頂住了這第一波的衝擊！
“拾遺之道，汙穢煉真。”廖峰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這條路，我走了！”
花爺看著廖峰灰敗卻堅毅的臉，看著他手中緊握的《拾遺錄》和星紋煤塊，渾濁的眼底深處，那絲複雜的光芒終於沉澱下來，化作一絲難以言喻的…欣慰？亦或是…解脫？
“好。”他隻吐出一個字，再無多言。
花爺不再理會廖峰和李二狗，仿佛完成了某種使命，重新蜷縮回他那堆散發著黴味的破草席上，渾濁的雙眼緩緩閉上，如同融入了地窖的黑暗與汙穢之中，氣息微弱得幾乎與周圍環境再無區彆。
廖峰強忍著《拾遺錄》和星紋煤塊帶來的侵蝕與寒意，盤膝坐下。他沒有立刻嘗試煉化或翻閱，而是將心神沉入識海，溝通那瀕臨崩潰的指環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