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以赤王的祭司卡薩勒為第一人稱視角的畫麵在石壁上展開:
【知識之中誕生了文明,而同樣,知識也能將文明毀滅。災難在不知不覺中降臨了,那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知識。自從赤王將「禁忌的知識」帶到這個世界,便如同瘟疫一般散播開來。
腦海充斥著瘋狂的囈語,灰黑色的鱗片爬滿了背脊,大地也似乎被奪去了生命,隻剩絕望的死寂。若非林中的大慈悲樹王伸出援手,一切早已無法逆轉。
她召集祭司修建起數座神廟,並傾注了生命的神力。災禍被奇跡般地遏止,文明的星火也得以在阿如村留存。
但「奇跡」無法長久,隻要禁忌知識存在,便永遠是這個世界的「病灶」。直到最後,沙漠孤傲的王…我的王…選擇了自我犧牲。
我的餘生都在守護眾神廟中的一座,如今這份職責也將要抵達終點。
在我徹底閉上眼睛的時候,眼前又會浮現起那位高潔的神明的身影…為了配合赤王根除禁忌知識而透支力量,她的身形變得像孩童一般。
真是奇怪啊,想起她我便不再害怕死亡了…因為我感受到…生命的氣息將會伴我長眠。沙漠的子民們啊,無需再記恨什麼,但唯獨這份恩情,永遠都不要遺忘。】
影像消失,石壁恢複了原樣。迪希雅怔怔地開口:“剛才那是…什麼?”
艾爾海森合上手中的古代儀器,平靜地回答:“這具骸骨的回憶。”
拉赫曼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失魂落魄地嘶吼:“不…不——!不可能!”
賽諾的表情也充滿了震驚,他喃喃道:“大慈樹王…前代草神,與赤王竟然不是敵對關係。”
拉赫曼猛地抬起頭,雙目赤紅地瞪著他們:“這怎麼可能?!草神的子民,分明都是…”
派蒙的小臉上滿是憐惜:“那是前代草神嗎…她最後變得好小…”
熒的眼神複雜,心中思緒萬千:大慈樹王對赤王及他的子民伸出了援手。可想要根除禁忌知識,竟需要付出那麼多力量…到頭來,這兩位神明的子民互相仇恨,視彼此為死敵,卻沒想到雙方是如此生死與共。
左鈺輕輕歎了口氣,聲音帶著一絲感慨:“曆史的真相,往往被掩蓋在仇恨與偏見之下。赤王與大慈樹王,兩位神明為了子民都付出了難以想象的代價。”
艾爾海森瞥了拉赫曼一眼,語氣帶著一絲嘲諷:“就算在你看來虛空會欺騙彆人,赤王的科技你總該相信吧。這些都是赤王祭司的「遺言」。”
拉赫曼痛苦地抱住了頭,聲音嘶啞:“我…從未在任何地方聽說過這種事…過去,赤王子民中所有幸存者都聚集在阿如村。我們的神明不會犯下錯誤,我們不願也不會相信那些謠言。赤王之死,我們的文明幾近毀滅…都是因為大慈樹王降臨!對我們而言,大慈樹王不過是在災難發生時捅了我們一刀的罪魁禍首…就像人和人那樣,在沙漠中廝殺、爭鬥、結仇。”
賽諾冷冷地打斷他:“你們的視野太過狹隘。”
拉赫曼發出一陣意義不明的嗚咽,像是受傷的野獸:“哈…哈哈…要不是親眼所見,要不是我這雙眼睛、這雙耳朵、這顆心,都切切實實地感受到那些遺言…我又怎麼敢相信世上有如此不可理喻的偏差?!你要我如何相信,我向我的恩人舉起屠刀,就這樣過了那麼多年!”
迪希雅看著他痛苦的樣子,也有些不忍,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拉赫曼…夠了。彆再說了。彆讓自己像個笑話。”
拉赫曼抓住迪希雅的手,茫然地問:“…迪希雅,你說…我和我的旅團…究竟在為什麼爭鬥?”
他顯然需要時間來平複這翻天覆地的衝擊。趁著這段時間,眾人在神殿內簡單參觀了一番。對任何虔誠的信徒而言,方才的一切都會是難以接受的事實,這一點並不奇怪。
過了一會兒,迪希雅走到拉赫曼身邊,輕聲問道:“喂,你怎麼樣了?”
拉赫曼深吸一口氣,緩緩站起身,眼神雖然依舊帶著痛苦,卻多了幾分清明:“…謝謝你,我沒事。該走了吧。也不能一直呆在這裡。”
迪希雅點了點頭:“回去以後有什麼打算?”
拉赫曼的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左鈺和熒身上,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我知道你要問什麼。我為我的作為感到愧疚…你們想要的事,都會有結果。不過,給我一點時間。我得向兄弟們解釋今天的一切。”
迪希雅了然:“肯定不會太容易。”
拉赫曼苦笑一聲:“那就是我的事了。迪希雅,這是我的據點。”他將一個標記遞給迪希雅,“記一下。”
迪希雅接過標記:“我們什麼時候過去比較好?”
“明天。”拉赫曼回答,“到那時,我會說服大家相信你們都是盟友。你們的瘋…不,守村人,我都會悉數送還。至於其他資源,也可以與你們共享。”
賽諾的眼神依舊銳利:“你似乎已經明白了,敵人是賢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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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赫曼點了點頭,語氣沉痛:“是啊。神明沒有遺棄人,是人自己創造了「業」。”
派蒙小聲對熒和左鈺說:“那家夥好像想通了。”
迪希雅也鬆了口氣:“拉赫曼並不是那麼愚昧的人。能在沙漠中建立自己的勢力,他多少有些本事。隻可惜,赤王信仰左右了他。不過這麼一來,我們也算是有了新幫手。”
熒的臉上露出了微笑:“是好事呢。”
艾爾海森合上手中的古代文獻,淡淡道:“至少結果還算說得過去。”
左鈺看著拉赫曼,補充道:“希望你能真正認清賢者們的真麵目,不要再被虛假的信仰蒙蔽。你的人,也需要知道真相。”
派蒙歡快地提議:“我們也走吧,回去吃點東西,好好睡一覺,等明天精力充沛地去找那些人。”
賽諾沉默地站在一旁,眼神複雜地看著那座祭司之墓。
派蒙飛到他麵前,催促道:“喂,賽諾——!走啦!”
賽諾回過神,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便轉身跟上了眾人。
離開遺跡,眾人按照拉赫曼給的標記,前往鍍金旅團的據點。
第二天,當他們抵達時,迪希雅率先開口:“拉赫曼,我們來了。”
拉赫曼早已等候在此,他點了點頭:“都安排好了。稍後會有人幫忙把他們送回阿如村。”
迪希雅的語氣緩和了不少:“不管怎麼說,謝謝你能幫忙。”
拉赫曼擺了擺手:“彆客氣。過程也不怎麼順利,對吧。你們和我利害一致。往後,就以同伴互稱吧。”
賽諾直接切入主題:“犯人在哪裡?”
拉赫曼做了個“請”的手勢:“我帶你過去。”
在一處隱蔽的帳篷內,艾爾海森看著被捆綁的兩個鍍金旅團成員,正是之前負責轉移學者的莫爾吉和朱達爾:“這些就是綁架守村人的犯人了吧。”
莫爾吉一見到艾爾海森,便驚恐地叫道:“書記官?!”
艾爾海森的語氣沒有絲毫波瀾:“不必叫喊。誰都幫不了你們。”
派蒙叉著腰,氣鼓鼓地說:“都怪你們,我們才要在沙漠裡來回跑!”
賽諾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掃過兩人:“…沒錯。”
莫爾吉看到賽諾,更是嚇得魂飛魄散,語無倫次地哀求:“大風紀官?!不、不,殺了我吧盜賊!”
派蒙小聲對左鈺說:“他們看到賽諾的表情,簡直像看到幽靈一樣…”
左鈺微微頷首,心想賽諾這“風紀官”的威名,在這些作奸犯科之輩心中,恐怕比魔神還可怕。
賽諾冷冷地看著他們:“你們應該做好了被我找到的覺悟。”
莫爾吉連忙辯解:“不是的,我們都是奉命行事!你應該知道的吧?這些事、這些事根本不可能是個人所為啊!”
朱達爾更是涕淚橫流:“不行,我不想被賽諾處理…我會像被野獸追獵的牲畜那樣死得慘不忍睹!”
賽諾的語氣不帶一絲溫度:“或許還不如牲畜。”
莫爾吉帶著哭腔:“請…請不要對我們動手…”
賽諾的聲音如同寒冰:“不開口也行。我自有辦法。”他說著,指尖隱約有雷光閃爍,顯然耐心已經到了極限。
艾爾海森適時開口,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所以,上麵讓你們做這麼多事,究竟有什麼目的?”
朱達爾顫抖著回答:“就是…就是提取罐裝知識啊…”
艾爾海森的眼神銳利起來:“彆裝傻,你知道我在問什麼。提取神明罐裝知識,下一步是什麼?”
莫爾吉支支吾吾:“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
派蒙立刻飛上前,大聲嗬斥:“喂!態度端正一點,否則我們就不客氣了!”
迪希雅也抱起雙臂,冷笑道:“可不要自討苦吃哦?”
左鈺上前一步,一股無形的精神威壓散發開來,讓莫爾吉和朱達爾感覺如同被巨石壓頂,呼吸都變得困難。他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賢者們的耐心有限,我們的耐心更有限。說出真相,或許還能少受些苦頭。”
熒看著兩人驚恐的樣子,對賽諾輕聲說:“我來問,可以嗎?”
賽諾點了點頭:“可以。”
熒直視著莫爾吉和朱達爾,一字一句地問道:“賢者們想創造神,對嗎?”
此言一出,賽諾猛地看向熒,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艾爾海森也微微側目,似乎對熒能直接點破此事有些意外。
迪希雅更是驚訝地張大了嘴:“欸?剛才那句應該不是比喻句,是認真的吧?”
莫爾吉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熒:“…你…為什麼會知道?”
朱達爾則像是泄了氣的皮球,頹然道:“彆瞞了…是的,如你所說。教令院正在執行一個偉大的、可能改變世界的計劃。他們想要創造屬於自己、屬於須彌的新神明。”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雖然表麵上還很興盛,但在大慈樹王離世後,須彌學術方麵幾乎沒有再出現質的突破…再加上近來世界樹枯萎得越來越嚴重,賢者們幾乎試遍了所有辦法,都沒用。他們常說,如果大慈樹王還在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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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諾的拳頭不自覺地握緊,聲音低沉地催促:“…接著說。”
朱達爾顫抖著,聲音帶著絕望:“就在那時,一個愚人眾的成員,他們管他叫「博士」…他帶來了一顆…一顆「神之心」,說是想借用院內的研究環境。”
他吞了口唾沫,繼續說道:“「博士」以前是被須彌教令院驅逐出去的人,賢者們原本很看不起他…可當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所有人表情都變了。”
朱達爾的眼中充滿了恐懼,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時刻:“他問他們:「你們想造神嗎?」”
艾爾海森的眉頭緊鎖,語氣冰冷:“…這就是學術儘頭的癡愚和狂妄。”
朱達爾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股腦地說了出來:“教令院首先花費了很久,以一個精妙的仿生人偶為基礎,建造了「神明的軀體」。”
“又利用「花神誕祭的輪回」收割夢境,最大化虛空的輸出功率…”
“在「博士」的幫助下,最高輸出態的虛空成功地導出了「神之心」所蘊含的力量,使之成為「神明的核心」。”
“隨後,他們提出,要令新神擁有「神明的智慧」。為了這一點,需要…需要大量罐裝神明知識。”
迪希雅的眼神一凝,沉聲道:“…連上了。”
艾爾海森的目光銳利如刀:“可你們怎麼確認那些是屬於神明的知識?”
莫爾吉哆哆嗦嗦地回答:“也隻是推斷,教令院研究了數百年,卻依然不清楚是什麼讓學者發瘋…”
他看著艾爾海森,帶著一絲哀求:“沒人能解讀那種不可思議的現象,書記官,你應該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吧?”
“如果地上沒有任何人能讀懂,那就是神明才能解讀的知識了,也就是說…那些,就是智慧之神全知全能的來源。”莫爾吉的聲音越來越小。
艾爾海森的臉上露出一絲譏諷的冷笑:“……”
熒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她輕聲說道:“可是那樣一來,賢者創造出的…”
她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不會是大慈樹王,而是散兵啊。”
艾爾海森的目光深邃,似乎早已洞悉一切:“你應該已經發現了。教令院並不在乎神明是誰,他們僅僅是渴望神明用以掌控智慧的權能。”
他繼續分析道:“「全知全能」四個字,對他們來說就像是燃燒血液的詛咒。”
“有些生物具有「趨光性」,一生都向往光源。對賢者來說,唯有象征智慧頂點的神明存在,他們才能看到希望。”
“這也是一種趨光性。智慧之神若不存在,對許多學者而言,意味著讓他們終生在黑暗中摸索。”
賽諾的拳頭緊握,聲音低沉而壓抑:“那小吉祥草王,對你們而言又是什麼?”
他質問道:“她難道不是真實存在的神明嗎?既然已經擁有一個新神,為什麼還要創造彆的神?”
莫爾吉低下頭,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教令院…打從一開始就沒把她當神來對待。”
“最初,教令院尋得了新生的智慧之神——小吉祥草王。賢者們期盼著她能如大慈樹王一般智慧,可事實上…”
“事實上,那時她的智能與普通孩童相仿。這件事讓賢者們從未如此清醒,他們意識到,大慈樹王死了。”
“何況…小吉祥草王的「神之心」正被用來維係虛空運轉,而她自己既沒有神明的力量,也沒有超群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