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左鈺的提示,熒的腦海中的回憶畫麵清晰浮現。
艾爾海森翻動著書頁,聲音平穩地響起:“喀萬驛的準備工作非常重要,不過無需擔心,那裡的衛兵應該還不知道賽諾已經不是大風紀官了。”
“你怎麼敢這麼肯定?萬一呢?”迪希雅抱著雙臂,提出了疑問。
“第一,其他風紀官至今都不清楚賽諾離開的原因,說明教令院對這件事守口如瓶。”艾爾海森豎起一根手指,“第二,現在是教令院造神計劃的關鍵階段,大風紀官一職出現異常,必定會招致懷疑。於情於理,他們都不會公布賽諾的事。”
賽諾沉默地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這個推斷:“…合理,我同意。”
“下一個疑問,”艾爾海森的目光掃過眾人,“相信有人想過,虛空的預判功能是否會對我們行動造成影響。”
賽諾的眉頭微蹙:“虛空還在運作,我必須對此警惕。”他沉吟道,“…不,應該說,以虛空的能力,目前為止還沒有對我的行為加以阻止,都顯得有些異常了。”
“關於這一點,我仔細想過了,你暫時不用擔心。”艾爾海森的語氣帶著一絲智者的從容,“記得嗎?最初你來阿如村,一路上的行動和路線都被虛空計算出來,還通知給那些綁架守村人的家夥。但與熒會合後,類似的事再也沒發生過。”
賽諾陷入了沉思:“……”他抬起頭,眼中帶著一絲探究,“真的是這樣。可為什麼?”
“應該反向思考,為什麼你覺得自己會被虛空預判?”
“因為關於我的數據被錄入虛空了。”
“沒錯。問題的核心在於,虛空能預判人到什麼地步?”艾爾海森推了推眼鏡,“你就沒有懷疑過嗎?它憑什麼做到這些?”
“……因為,虛空掌握著整個須彌。”
“在教令院裡,普遍意見認為,人的行動具有邏輯性。通過整理錄入數據並深度分析,虛空能夠得出行為邏輯,從而對符合這種邏輯的人加以預判。”艾爾海森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我沒有鼓吹謬論的意思,但「符合邏輯」這種事,真的會發生在所有人身上嗎?喜怒哀樂也是邏輯的一部分,可你能保證每一次喜怒哀樂都是等量的嗎?情緒和觀點,難道百分百可控?”
賽諾沒有回答,但他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賽諾,之前你都獨自行動,沒有人能乾涉你的想法,所以虛空對你的判斷,和你執行邏輯的原理基本相同。你習慣獨立處理問題,果斷又有原則。正因為這種性格,虛空才能對你發揮作用。”艾爾海森繼續分析道,“但現在,你加入了一個團體。我想虛空應該還不清楚這個團體包含哪些人。也就是說,我們的邏輯和思想,是聚合的,也是混亂的。我們彼此間都可能產生矛盾。”
左鈺在這時悠然開口,為艾爾海森的理論補充了一點來自不同世界的視角:“艾爾海森說得沒錯。虛空本質上是一個龐大的信息處理與推演係統,但它並非全知。它依賴於已有的數據和固定的邏輯模型。隻要我們引入足夠多的‘變量’,或者說,引入它無法解析的‘混沌’,它的推演就會失效。”他看了一眼賽諾,微笑道:“更何況,有我在,隻要我願意,可以用一點小小的法術,在我們周圍製造一片信息迷霧,讓虛空徹底變成睜眼瞎。不過,為了計劃的趣味性,我們還是按你們的方式來。”
艾爾海森的目光落在左鈺身上,神情變得嚴肅:“所以我認為,你目前的處境還算安全。不過,說到這裡,左鈺先生,你的力量過於強大,一旦在須彌城內全力施為,恐怕會造成難以估量的損失。所以,我希望你能夠作為我們最後的保障。”
“我明白。”左鈺無所謂地笑了笑,對此並不意外,“拯救你們的神明,本就該由你們須彌人自己來完成,這是理所當然的。我隻是來幫朋友的忙,作為後手,沒問題。”他話鋒一轉,眼神中卻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銳利,“不過,我也有個條件。行動之時,愚人眾執行官‘博士’的切片、那個人偶散兵,以及大賢者阿紮爾,必須由我來處置。”
迪希雅聞言,吹了聲口哨,對左鈺的乾脆直接頗為欣賞。賽諾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緩緩點頭:“可以。”他轉向艾爾海森,“虛空有計算不到的事物,人也不會被過去束縛。”
回憶結束。
“呼…這麼一說,我放心多了。”派蒙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以後開會不要走神。”賽諾淡淡地提醒道。
“嗚嗚,知道了…”派蒙委屈地應了一聲。
熒的眼神卻很堅定:“我有信心辦好。”
“但也記得保持警惕。”賽諾叮囑道。
“啊,是腳步聲!”派蒙的耳朵動了動。
一個身著衛兵鎧甲的男人快步走來,看到賽諾,眼中閃過一絲敬畏與激動:“大風紀官賽諾大人!能在這種地方見到您,實屬難得。”他恭敬地行禮,“我是大赤沙海區的治安負責人,叫我盧森巴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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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賽諾應了一聲,側身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助手熒。她將隨我一起行動。”他又指了指左鈺,“這位是左鈺先生,此次行動的特彆顧問。”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派蒙身上,“旁邊那個是熒的工作用機械。”
“嘎嘎——機械——嘎嘎——”派蒙配合地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很高興認識您,熒,您金色的頭發就像陽光一樣耀眼奪目!還有這位左鈺先生,以及這個神奇的…嗯…教令院高新技術嗎…”盧森巴博對左鈺的態度愈發恭敬,他能感覺到眼前這個看似平靜的青年身上,有種讓他心悸的壓力。
熒禮貌地回應:“您客氣了。”
賽諾直接切入正題:“剛才說的事,你的結論是?”
“事態重大,我們當然要配合您行動。不如說我一直渴望著能與像您這樣的大人物一同執行任務…”
“客套話就到此為止。”賽諾打斷了他。
“啊是是。”
“你帶上最精銳的小隊,隨我一同到沙海東部執行秘密行動。”
“明白。”
“地圖。”
衛兵立刻取來地圖,賽諾在上麵圈出了行動地點。
“兩天後,我們將在那裡與拉赫曼率領的鍍金旅團戰鬥,並將他們一舉‘抓獲’。”賽諾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時間地點,你都清楚了?”
“沒有問題,大人。”
“好,屆時會合。”
“是!”
待衛兵走遠,派蒙忍不住小聲感歎:“我發現,官位大還是有好處的嘛,大家對我們說話都好恭敬呢。”
熒也覺得這次的體驗很新奇,微笑著說:“體驗不錯。”
“這些都建立在教令院的絕對權威之下。而現在,我們要對那樣龐大的權力結構發起反擊了。”賽諾的目光深邃,“…做好準備,兩天後行動。”
兩天後,沙海東部。
“看那邊,有人已經到了!”派蒙指著遠處集結的衛兵。
“那我們也快點過去吧!”
“等等。”賽諾叫住了她,目光落在熒和左鈺身上,“記得嗎?你們是我的助手和顧問。”
熒點了點頭:“記得。”
“助手和顧問必須跟在我身邊。現在,一起過去吧。”
“大風紀官大人,顧問先生,助手大人!”
“二位!”
賽諾的到來讓衛兵們立刻精神一振,盧森巴博也快步迎了上來。
“你們來得很早。”
“代表我們對此次行動的重視。事關教令院大案,我們一定全力以赴。”
“有這樣的覺悟是好事。”賽諾的語氣依舊冰冷,“戰鬥期間務必記住,我們要抓的是活口。倒賣鏈的關鍵藏在這些人身上,他們一死,線索就斷了。”
“明白。”
就在這時,一名衛兵緊張地前來報告:“各位大人!鍍金旅團一行人從西側勻速接近中!”
“準備好,隨時可能發生戰鬥!”盧森巴博高聲下令,隨即轉向前方,厲聲喝道,“站住!”
拉赫曼帶著他的手下不緊不慢地走來,臉上掛著桀驁不馴的笑容:“哦?如此熱情的陣仗,各位老爺是想做什麼?拿刀拿槍,看著可不是好買賣啊。”
“拉赫曼,你與你手下團夥的倒賣走私行徑已被教令院知悉。不想流血,就不要抵抗。”賽諾上前一步,冷冷地說道。
“你是…教令院的風紀官?哈,專程跑到這裡來抓我們…”
“我可不是來跟你閒聊的。”
拉赫曼沉默了片刻,忽然大笑起來:“……”他環顧四周,高聲道,“做傭兵以後,再也沒人對我這麼熱情過。”他的眼神變得凶狠,“作為回應,兄弟們!用他們的血澆灌我們的刀!讓他們知道鍍金旅團不是好惹的!”
隨著拉赫曼一聲令下,鍍金旅團的成員們發出一陣怪叫,便要衝上前來。
“舞台已經搭好,該開演了。”左鈺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向前走出一步。他輕輕抬起右手,一股無形的波動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刹那間,周圍的景物如同水波般蕩漾了一下,一層凡人肉眼無法察覺的幻術結界瞬間籠罩了整個戰場。
在盧森巴博和眾衛兵的眼中,前方瞬間爆發了慘烈至極的戰鬥。賽諾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衝入敵陣,與拉赫曼戰作一團,每一次碰撞都激起刺目的雷光與火花。熒的身影靈動如風,劍光閃爍間,數名傭兵慘叫著倒下。而那位左鈺先生更是可怕,他隻是隨意地揮了揮手,便有無數暗影凝結成的利箭暴射而出,將一片區域的敵人儘數穿透,淒厲的慘叫聲不絕於耳,場麵血腥而混亂。
然而在幻術結界之內,真實的情況卻是另一番景象。拉赫曼和他的手下們正賣力地揮舞著武器,對著空氣大喊大叫,做出各種痛苦掙紮的表情。而那些所謂的“暗影利箭”,不過是一團團柔軟的暗影能量,輕輕地將他們包裹住,然後溫柔地放到地上。
“結束了!”賽諾一聲低喝,恰到好處。
“呃啊!”拉赫曼配合地發出一聲慘叫,應聲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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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鈺打了個響指,幻術結界無聲地消散。
“完全鎮壓!行動結束,圍捕範圍內的鍍金旅團傭兵及相關人員已儘數落網!”加埃特激動地高聲彙報。
“唔咳!草神的走狗…你們不得好死!”被“製服”的拉赫曼還在奮力表演。
“哼,死的怕是你。”
“赤王大人會詛咒你們,保證令你們…”
“閉嘴!”賽諾一腳“踢”在拉赫曼身上。
“唔!”
“都綁起來,帶回喀萬驛!清點過後若無問題,就按大風風紀官大人的吩咐送去教令院!”盧森巴博心有餘悸地看著這片狼藉的“戰場”,下達了命令。
“是!”
衛兵們押著看起來很不甘心的拉赫曼等人離開了。盧森巴博對賽諾和左鈺的態度愈發恭敬,甚至帶上了一絲畏懼:“那麼賽諾大人,左鈺先生,我也先回去了。稍後您若還有吩份,到喀萬驛找我盧森巴博就好。”
“好,去吧。”
待所有人都走遠,派蒙才從熒的身後探出頭來,長舒一口氣:“走掉了呢…”
“換個地方說話。”賽諾看了一眼四周。
幾人來到一處僻靜的沙丘後,確認無人竊聽。
“看起來這一環似乎很成功。”派蒙繞著左鈺飛了一圈,滿眼都是崇拜,“左鈺,你剛才那招也太厲害了吧!我都差點以為是真的了!”
賽諾目送著遠去的衛兵,神情沒有絲毫放鬆:“還不到慶功的時候。這個時間,我猜,迪希雅在等你們。”他轉向眾人,“去她那裡吧。她恐怕正在等你們給她介紹提納裡。”
“說起來,我們不對提納裡全盤托出計劃內容,真的可以嗎?他會不會不信任我們呢…”派蒙有些不放心地問。
熒也流露出同樣的擔憂。
“我跟提納裡關係稱得上很不錯。憑交情,我認為帶去我的口信就能說服他,他知道我不會開這種玩笑。”賽諾的語氣很肯定,“如果我們要找幫手,提納裡會是最優選擇。所以,去進行下一環,彆讓他們久等了。”
三人隨即動身,前往喀萬驛與迪希雅會合。
“迪希雅——!久等啦!”派蒙遠遠地便揮著小手。
“可算來了?不是說我們這一環最重要嗎,你們倒好,來得這麼慢。”迪希雅抱臂靠著牆,佯裝不滿地抱怨道,“這期間我在附近逛了五圈,喝了七杯酒,還買了幾件新衣服呢。”
“呃,對不起…沒想到你等了這麼久…”派蒙有些心虛。
“哼,隻是想讓你們良心疼痛從而端正態度。”迪希雅隨即展顏一笑,“畢竟,接下來的事最為重要,你卻來得這麼慢。”
“不好意思,先前的事比較棘手。”熒認真地道歉。
“哈哈,瞧你那認真的表情,都不舍得為難你了。”迪希雅伸了個懶腰,“嗯~等得我胳膊都僵了!走吧,動起來,儘快把事情辦妥。”
“不過,要從哪裡開始呢?”派蒙問道。
“記得嗎?我們的工作是——確定愚人眾執行官「博士」的狀態,排除風險,確保他不會妨礙我們營救小吉祥草王。”迪希雅的神色嚴肅起來,“對付掌控整個須彌的教令院已經很費勁了,如果「博士」都來攪局…完成計劃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真是給我們出了個難題啊,「博士」這個名字,聽起來就很難對付呢…”派蒙的臉皺成了小包子。
“是啊,一聽到這個名字就會想起教令院裡趾高氣揚耀武揚威的老學究,我可不想和這種人打交道。”
“我們該怎麼做?”熒問道。
“按照計劃,我們要去禪那園找巡林官提納裡。”迪希雅解釋道,“憑借艾爾海森和賽諾的信息渠道,我們能夠確定提納裡目前仍受到教令院信任。所以,你要去找提納裡,說服他為我們弄來「博士」的最新情報,再根據信息調整後續行動步驟。目前牆內到處都是賢者的眼線,我會作為保鏢跟隨你一起行動。”
“沒想到迪希雅也成了我的保鏢。”熒的語氣帶著一絲新奇。
“哈哈哈,感到榮幸吧,我可不是隨便能請得到的保鏢哦?”
“不是說傭兵隻認錢嗎?”派蒙小聲問。
“說是這麼說,我也要挑選工作的啊。跟你們嘛…打個折好了。”
“要、要多少錢啊,我們付得起嗎…”派蒙緊張起來。
迪希雅看著熒,忽然笑道:“報酬…要不你對我笑一個,就當是報酬了。”
熒微微一怔。
“最近這段時間都沒怎麼見你露出開心的表情。”迪希雅的語氣溫柔了許多,“我覺得,你這樣的人笑起來應該很可愛才對。笑一個吧,這樣我也好放心。”
熒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淺笑,眼中帶著暖意:“…迪希雅,謝謝你。”
左鈺看著她們,也微笑著開口:“不錯。但願這個笑臉能成為我們的護身符。笑有很多種形式,能保佑人的卻隻有因喜悅和幸福展露出的笑。現在的笑,就當是預支未來的勝利了。走吧,我們去禪那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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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禪那園,派蒙一眼就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提納裡!”
“熒,派蒙?還有這位…”提納裡走了過來,目光中帶著一絲探尋。
“好久不見!”熒快活地打著招呼。
“你好啊。”迪希雅也友好地點了點頭。
“這位是我們的朋友迪希雅,是個傭兵!”派蒙介紹道。
“帶著傭兵來找我,唔…感覺會是件大事呢。”提納裡那對長長的耳朵動了動。
“提納裡,有件事想找你打聽一下。”
“對對,很重要,你一定要幫我們哦!”
“那跟我來。”提納裡將他們帶到一處僻靜的地方,“這裡好些,不會有人經過。說吧,是多重要的事?”
“你見過「博士」嗎?”熒開門見山,“我想知道他的行蹤。”
提納裡聽到這個名字,神情微變:“「博士」…”
“是那個戴著麵具,一看就很奇怪的愚人眾執行官!我記得是藍色頭發。”派蒙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