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鈺、熒和派蒙直接來到了須彌城的學術心臟——教令院。宏偉的建築依舊,但空氣中似乎少了幾分往日的壓抑,多了些許混亂後的迷茫與新生的騷動。
“唔…沒看到艾爾海森呢,問問那邊的路人吧。”派蒙四下張望著,目光鎖定了一個行色匆匆的學者。
她正要飛上前,那位名叫傑夫的學者卻主動停下了腳步,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們:“我見過你們,是旅行者和…派蒙,對吧?”他顯然對熒和派蒙的印象更深一些。
“你見過艾爾海森嗎?”派蒙直接問道。
“艾爾海森書記官似乎到智慧宮去了,你們應該能在那裡找到他。”傑夫扶了扶眼鏡,隨即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帶著一絲八卦的神情壓低了聲音,“不過,你們已經是今天第二批來找他的人了,他最近還真是忙得很啊。”
“還有誰啊?”
“跟書記官關係很糟糕的卡維先生剛才也問過我一樣的問題,然後是你們幾位…”傑夫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掃過,帶著幾分探究,“難道都是來打聽賢者的小道消息嗎?!”
“我們不是啦。”熒連忙否認。
“我們可是來辦正事的哦!”派蒙挺起小胸脯,一臉認真。
“原來是這樣,抱歉,是我想多了,還以為大家都跟我一樣關心賢者們的傳聞呢…”傑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匆匆告辭了。
左鈺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淡然開口:“看來無論世界如何變化,人類的好奇心與對傳聞的熱衷是永恒的。走吧,去智慧宮會會我們的代理大賢者。”
智慧宮內,高聳的書架與流動的知識氣息一如往昔。派蒙壓低聲音:“艾爾海森應該是在這一帶吧?”她眼尖地發現了目標,“啊,好像在那邊!不過看上去沒空跟我們聊天…”
不遠處,艾爾海森正坐在一張長桌旁,手中捧著一本書,對麵前一位金發男子激動的言語置若罔聞。那男子一身華麗又充滿藝術氣息的裝扮,此刻卻顯得有些焦躁。
“在跟彆人聊天呢。”熒輕聲說道,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彆看你那本破書了,快告訴我院裡出了什麼事?”金發男子,也就是卡維,語氣急切地質問著。
艾爾海森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聲音平淡:“什麼破書,這是須彌市麵上難得一見的實體書籍。”
“算了吧還不是靠職權搞來的東西,彆管它。我今天一回來就聽說賢者消失不見了!”
艾爾海森這才翻過一頁書,哦了一聲:“你很驚訝嘛,看來是知道驚天內幕了。”
“我要是知道還會問你嗎?書記官是你,不是我,快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卡維的聲音裡充滿了不耐。
艾爾海森終於將目光從書上移開,看著他,慢悠悠地說道:“我差點就要當賢者了。”
“啊?!”卡維的表情瞬間凝固,仿佛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
“不用大驚小怪,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卡維,身為妙論派之光,又精通修理和建造,很可能也被推選為下任賢者。”
卡維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懷疑:“…哼,為什麼我覺得你說這話不是真心的呢?”
“怎麼會呢,我對你的誇獎向來發自真心。”
“那是因為你根本就沒說過我幾句好話吧。”
“彼此彼此。任何一個像我這樣了解你性格的人都會做出與我相同的選擇。”
“你…!”卡維氣結,隨即又將話題拉了回來,“原話奉還給你,就因為你這副自以為是又目中無人還陰陽怪氣的嘴臉,我才討厭跟你談論任何問題。”
“看起來你很受不了我的性格?”
“哈,這還用說嗎?”
“那不妨從我家搬出去。”艾爾海森的語氣依舊平淡,卻精準地擊中了對方的軟肋。
“你威脅我?卑鄙!”卡維漲紅了臉,“不對我不是要說這個,你當賢者?那教令院不如明天就關門!彆開這麼無聊的玩笑了。”
“……他們是不是吵起來了……”派蒙小聲地對熒和左鈺說。
左鈺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低聲道:“這大概就是他們的日常。一個極端的理智主義者,和一個無可救藥的理想主義藝術家,能住在一個屋簷下還沒把房子拆了,本身就是個奇跡。”
熒看著那兩人,輕聲說道:“再等等吧,還不急著過去…”
爭吵還在繼續。艾爾海森又將注意力放回了書上:“比起院裡的事,你不是去忙工程了?什麼時候也給自己建一棟豪宅吧。”
“彆提工程了,想起來就生氣。”
“所以我們的大建築師這次造出了什麼偉大建築?”
“我的私事,需要跟你彙報嗎?”
“我是在質疑你,須彌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在乾什麼?”
卡維被他這句話激怒了,冷笑道:“我去沙漠裡建了個大工程,不過說了你大概也不會懂吧,就憑你們知論派可憐的建築美學儲備…嗬嗬。真可憐啊,不懂得美感與浪漫的人,我很同情你哦。”他頓了頓,才反應過來,“欸等等,什麼叫須彌最需要我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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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在的時候,很多人聯手拯救了陷入危機的須彌。”
“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艾爾海森終於合上了書,直視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阿紮爾倒台了,連帶著他的同夥一起。這就是你想知道的事。”
“啊?你在胡說什麼?”卡維的臉上寫滿了不信。
“不信也行,向阿紮爾提交經費申請的可不是我們知論派。至於你們院的申請嘛…”
卡維的臉色變了變,似乎想到了什麼,撂下一句狠話:“…我去找人問個明白!敢騙我你就死定了。”說完,便頭也不回地氣衝衝地走了。
看著卡維遠去的背影,派蒙才飛上前:“喂,艾爾海森!”
“是你們啊,什麼事?”艾爾海森的語氣恢複了平時的淡漠,仿佛剛才的爭吵從未發生過。
“我們是替妮露來跑腿的,你有沒有收到她寄的信?”
“信?”
“妮露說給我們大家都寄了信,邀請我們兩天後參加在大巴紮舉辦的慶功宴,順帶慶祝賽諾恢複大風紀官一職。”
“如果她讓人把信送到「教令院的艾爾海森」手上,那封信應該是被送到我辦公室了。”艾爾海森解釋道,“我這幾天很忙,還沒時間回辦公室查收信件。現在是休息時間,才有空做自己的事。”
“你工作一直這麼忙嗎?”
“怎麼可能。最近數名賢者遭到罷免,教令院上下一片混亂,我才忙起來。”
“我們聽提納裡說,他們都跑到道成林修行去了,據說一輩子都要待在那裡。”派蒙接過話頭。
“對那些人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艾爾海森的語氣中聽不出任何情緒,“六賢者中有四人受欲望擺布,渴望創造神明,為此不惜囚禁僅存的兩名理智者。我實在不想評價這種行徑。”
“六賢者這個名字明明很厲害。”熒輕聲感歎。
“對哦,隔了這麼久再聽到這個稱呼,都有點陌生了呢…六學院聽起來也很有氣勢。”
“至少,本來應該是這樣。”艾爾海森的神情有了一絲變化,“傳說,教令院創辦之初,草神親自建立六大學院,以此代表智慧的六種不同麵向。不同學院間曾有無數學派興起又消亡,唯有六大學派依托於六大學院,經過漫長時光考驗,獲得了教令院的永久教席。如今六大學派與六大學院幾乎是同義詞了,而六賢者正是這六個學院選出的最高領袖。六賢者中又有核心領袖,就是大賢者。”
左鈺在一旁悠然補充道:“可惜,再精妙的製度,也無法完全規避人性的貪婪與愚蠢。權力會腐化人心,所謂的‘智慧領袖’,最終也成了欲望的奴隸。”
艾爾海森看了左鈺一眼,表示認同:“說得沒錯。很可惜,現在院裡隻剩因論派和生論派的賢者了。他們因反對阿紮爾遭到囚禁,還是等阿紮爾倒台後才獲救的。”他忽然話鋒一轉,目光落在左鈺身上,“對了,左鈺先生,能方便回答一下大賢者阿紮爾去了哪裡嗎?我問過賽諾,但他沒有回答。”
左鈺聞言,臉上露出一絲莫測的微笑,他端詳著智慧宮穹頂繁複的花紋,聲音平靜地說道:“他去了一個他最該去的地方,與廣袤的沙漠融為了一體。我想,那些饑餓的犬科生物會很感謝他的‘奉獻’。”
艾爾海森的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縮,隨即了然地點了點頭:“罷了,既然連小吉祥草王大人也沒說什麼,我也就不關心了,阿紮爾那家夥也算罪有應得。”
派蒙則沒有聽出其中的深意,好奇地問:“那其他四個學院不就沒人管理了?會有新人出現嗎?”
“會,一般要依照規章製度選出新任賢者。”
“你剛才不是說你要當賢者了嗎?如果你能選上,我們在須彌就有更多後台了!”
“很有道理啊!”熒也跟著附和。
“那個啊,還有半句話沒來得及說。”艾爾海森的語氣依舊平淡,“負責人事工作的家夥推選我接替阿紮爾直接出任大賢者,並協助小吉祥草王治理教令院,但我拒絕了。”
“啊?!你…為什麼啊!你就不能有上進心一點嗎?”派蒙幾乎要跳起來。
“我連六賢者都沒興趣當。以前說過吧,我不喜歡當領頭人。”
左鈺對此毫不意外,輕笑道:“以你的性格,與其處理那些繁雜的公務和人際關係,不如找個安靜的角落看書更自在。讓你當大賢者,恐怕對你而言才是最嚴酷的懲罰。”
“那…好吧,你這幾天是忙著叫彆人來做賢者嗎?”熒好奇的問道。
“這倒不是我的工作。我負責在新賢者上任前代為處理院內重大事務。”
“也算是短暫地當了領袖吧。”熒總結道。
“哈,”艾爾海森的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那我會先拒了妙論派的經費申請。”
“這麼說來,剛才那個人是誰呀?你朋友嗎?”派蒙又想起了卡維。
“我們看起來像朋友嗎?”
“我不知道才問你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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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卡維,算是我室友吧。你可以認為他是妙論派學者的代表。”
“他似乎有些懷疑你說的話。”熒回憶著卡維離去時的表情。
“這正是他經常吃苦頭的原因。”艾爾海森的評價一針見血。
左鈺看著他們,補充了一句:“一個將所有積蓄和精力都投入到建造理想中的‘卡薩紮萊宮’,以至於讓自己負債累累的藝術家,你很難用常理去理解他的行為邏輯。”
“所以,最近發生的一切對須彌人來說都是驚天動地的事啊…”派蒙感慨萬千。
“善後工作辛苦了。”熒真誠地說道。
“畢竟書記官的工作就是這樣。”
“哎呀!總之!不管你有多忙,作為計劃的製定者,記得兩天後一定要來參加慶功宴哦!”派蒙叮囑道。
艾爾海森有些無奈:“好吧,到時候見。”
左鈺抬起右手,在麵前的空氣中劃出一個圓圈。金色的火花隨著他的動作憑空迸現,如同無數飛舞的螢火,迅速勾勒出一個閃耀著璀璨光芒的圓形門扉,門後正是奧摩斯港那人聲鼎沸、商船林立的景象。
“走吧,下一站,奧摩斯港。”
三人一步跨過那扇充滿了神秘美感的傳送門,港口鹹濕的海風與香料的氣息撲麵而來,身後的門扉則悄然收縮,化作點點金光消散無蹤。
派蒙繞著剛才傳送門消失的地方飛了一圈,興奮地喊道:“哇!每次看都覺得好帥啊!直接就到奧摩斯港了,比走路快多啦!”
熒的目光在熱鬨的港口掃過,尋找著那抹熟悉的赤紅色身影:“迪希雅會在哪兒呢…這裡人真多。”
就在這時,一個充滿驚喜的清脆女聲從不遠處傳來:“這個聲音,是派蒙嗎?”
派蒙循聲望去,小臉上頓時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咦?迪娜澤黛!真的好久不見了呀!”
隻見迪娜澤黛正站在一處攤位前,她身旁,正是他們要找的“熾鬃之獅”迪希雅。迪娜澤黛的氣色紅潤,眼中閃爍著健康活潑的光彩,與過去那副病弱的模樣判若兩人。
熒也微笑著上前:“我們很好,你呢?看上去精神真不錯。”
“我很好,而且我敢說,出生至今我從未像現在這麼開心過。”迪娜澤黛的笑容發自肺腑,如同盛開的帕蒂沙蘭,“不知道你們聽說了沒有,魔鱗病已經徹底消失,所有患者都痊愈了哦。”
左鈺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閃過一絲柔和的聖光,目光在迪娜澤黛身上停留了片刻,隨即滿意地點了點頭:“何止是痊愈,你體內的生命力前所未有的旺盛,看來根源被拔除後,你的身體也迎來了新生。真為你高興。”
迪希雅抱著雙臂走了過來,臉上是那副熟悉的爽朗笑容:“他們幾個的消息靈通程度和交友水平,肯定早就聽說了。我說的沒錯吧?”
派蒙立刻飛到她身邊:“迪希雅!你果然在這裡。”
“是啊,小姐身體徹底恢複了,我就陪她出來走走。”迪希雅的目光落在迪娜澤黛身上,充滿了寵溺。
迪娜澤黛卻輕輕搖了搖頭,嗔怪道:“迪希雅,怎麼還叫我小姐呢?你明明都已經跟父親提出辭職了。”
迪希雅不在意地大笑起來:“哈哈哈,我早就習慣稱呼你為小姐了,很難改口。”
派蒙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咦?你辭職了?”
“是啊,一直待在呼瑪伊家當保鏢,我的武器可能會變鈍。”迪希雅活動了一下肩膀,眼中閃爍著對自由的渴望。
“你知道的,我和父親母親都很感謝也很喜歡你,就算你打算一直留在我們家也沒問題。”迪娜澤黛的語氣中充滿了真誠的挽留。
迪希雅卻搖了搖頭:“小姐既然了解我,更該知道我是個不容易被馴服的女人才對。我在接下這份工作的時候就想過,等你恢複健康,我就要辭去這份工作,回到廣闊無垠的世界裡去。”
派蒙好奇地繞著她飛了一圈:“不做保鏢了,你想做些什麼呢?”
“想找點不那麼安穩的工作,活動活動身體。”迪希雅的眼中燃起了戰鬥的火焰,“要是沒跟你們一起參加那個計劃,我還不會冒出這種念頭呢。大概是被那種全力以赴拚死戰鬥的感覺點燃了吧…那種感覺讓我意識到,自己到底是個傭兵。人一輩子可沒有多少時間,能參與那樣的行動,我很高興。”
她頓了頓,語氣變得深沉了些:“不過這件事也讓我意識到,須彌還存在著許多問題。而我作為沙漠子民,現階段還沒有真正成為牆壁這一側的居民。”
迪娜澤黛想起了什麼,輕聲說道:“我記得,有個朋友托人帶話給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