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甘雨重新踏上璃月港的石板路時,她的心境已與離開時截然不同。那片在絕雲間繚繞了數日的迷茫雲霧,終於被左鈺那番“橋梁”之論徹底吹散。她不再糾結於自己是仙是人,而是坦然接受了這獨一無二的身份。陽光灑在她的肩頭,那身熟悉的月白色製服仿佛也因此而更添了幾分明亮。她準備好了,準備好重新拿起那些堆積如山的文書,去履行她與這片土地長達千年的契約。
然而,當他們一行人剛剛走近碼頭,那股熟悉的、屬於璃月港的喧囂與活力,就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撲麵而來。
“嘿,我說老夥計,你今天這魚怕是又要喂海了!這都半天了,魚漂動過一下嗎?”一個赤著上身、皮膚被海風和日光曬成古銅色的碼頭工人,扛著一麻袋貨物,路過一個正在垂釣的老者時,中氣十足地調侃道。
那老者頭戴一頂寬大的鬥笠,遮住了大半張臉,身上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粗布釣袍,看起來與港口其他以漁為生的老人彆無二致。他聞言隻是哼了一聲,連頭都懶得抬,手中的釣竿穩如磐石,仿佛與他腳下的碼頭融為了一體。
“心不靜,自然釣不上魚。你這般吵嚷,把我的魚都嚇跑了,回頭可得拿你的工錢來賠。”老者的聲音沙啞而平淡,聽不出什麼情緒。
派蒙好奇地湊了過去,看著老者那空空如也的魚簍,小聲對熒和左鈺嘀咕:“這個老爺爺好奇怪哦,在這裡釣魚,感覺一條都釣不上來。”
熒也覺得有些奇怪,這片碼頭人來人往,船隻進出不息,水下的動靜極大,確實不是個垂釣的好地方。
然而,當甘雨看到那個老者的側影時,腳步卻不由得一頓,臉上露出一絲恭敬而又有些無奈的複雜神情。她快步走上前,微微躬身行禮,聲音輕柔而恭敬。
“天叔,您又在這裡……體驗生活了。”
那被稱為“天叔”的老者,這才緩緩抬起頭,鬥笠下的那雙眼睛,看似渾濁,深處卻藏著一絲不屬於尋常漁夫的銳利與精明。他看到甘雨,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那笑容讓他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
“這不是…甘雨姐姐嗎?”天叔的聲音帶著一絲驚喜和熟稔,“哈哈哈…真想不到在這裡遇見您,我記得您可一直忙得很呐。”
派蒙好奇地湊近,小聲對熒說道:“這、這位大爺在叫「甘雨姐姐」!”
熒心中暗道:感覺好彆扭…甘雨姐姐!
甘雨輕咳一聲,臉頰微紅,對熒和左鈺解釋道:“咳咳…還沒有向二位介紹,這位是天叔,身份是…”
天叔擺了擺手,示意甘雨繼續:“沒關係,和他們講便是,畢竟是璃月的功臣,至今還沒有正式拜會。”
甘雨點了點頭,繼續介紹道:“…天叔的身份是「璃月七星」之一,「天樞星」。”
派蒙猛地瞪大了眼睛,驚呼道:“什麼!這位大爺是「七星」之中的一位?和凝光平起平坐!?”
在璃月,若說凝光掌控著權謀與財富,刻晴推動著變革與效率,那麼眼前這位看似閒散的老人,則用他那無處不在的眼線和人脈,牢牢地掌控著璃月港最龐大、最複雜的民生脈絡。
天叔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聲說道:“噓…身份的事,還望各位保密。畢竟在這港口釣釣魚,散散步,是我最大的樂趣。我可不想時刻有那些拿槍的兵士跟著。大部分人眼裡,我就是個又健忘又囉嗦的老頭子罷了。”
甘雨輕歎一聲,補充道:“天叔是在自謙了。他雖然年事已高,但由於德高望重,一直沒有彆人能替代他的位置。”
熒心中暗忖:人不可貌相…趕緊回憶一下有沒有惹過他…
天叔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能被甘雨姐姐這麼說,幾十年的工作就算沒有白費了。”
甘雨的臉頰更紅了些,低聲說道:“天叔…以您現在的德望,還是不要叫我「甘雨姐姐」了…”
天叔收回釣竿,那光禿禿的魚鉤在陽光下晃了晃,語氣帶著幾分回憶:“唔,抱歉,也不是刻意如此稱呼,隻是年少時候的習慣而已。當初我剛登上「七星」位置的時候,真是感謝您對我的照顧。”
派蒙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是好幾十年的交情呀。”
甘雨連忙擺手:“哪裡的話,不過是「七星」秘書的本職工作而已,又何談感謝。”
天叔點了點頭,隨即話鋒一轉:“說到「秘書」…唉,不知是否當講。甘雨姐姐,我的女兒慧心,您是認識的,她近來…似乎有些困擾。”
甘雨立刻回應道:“嗯,在月海亭工作的慧心,那是我的後輩呢。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嗎?”
天叔嗬嗬一笑:“嗬嗬,具體我也不清楚,她人也長大了,不願讓我這個老頭子幫她。有勞您去月海亭見她一麵,稍微指點指點她了。”
甘雨毫不猶豫地應道:“非常樂意。為「七星」解困,從來都在我的職責範圍之內。”
派蒙看著甘雨那自然而然的樣子,心道:很自然地又進入角色了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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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走,回月海亭。”她的聲音清脆而堅定。
熒心中暗道:不愧是七星,其實是在幫甘雨…甘雨恐怕自己都沒留意…
派蒙鬥誌昂揚地揮了揮小拳頭:“那就出發!去月海亭!”
一行人來到月海亭,徑直找到了天叔的女兒慧心。
慧心一見到甘雨,臉上頓時露出驚喜的表情:“甘雨前輩!可真是好久不見!不知為什麼,在正忙亂的時候見了你,就突然會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甘雨微笑著回應:“是慧心呀,好久不見,你這麼說就有些誇張了。剛聽說你這邊遇到些麻煩,就特地過來看一下有沒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地方。”
慧心聞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歎了口氣:“唉…一定是我父親叫前輩過來的吧…他又在濫用「七星」的身份麻煩你…”
甘雨溫和地搖了搖頭:“嗬嗬,沒有的事,既然是月海亭的後輩遇上麻煩,我隨時願意幫忙。”
派蒙在一旁連連點頭:“甘雨不僅是稱職的秘書,更是稱職的前輩呢!”
甘雨轉向慧心,切入正題:“所以問題出在哪裡了,可以先跟我說說嗎?”
慧心臉上的愁容又浮現出來:“啊,是這樣的…我之前在整理稅單的時候,發現一些蹊蹺…「榮發商鋪」和「萬有鋪子」兩家店的報稅情況明顯有問題,可不論是質問還是查賬,問題都沒有進展。沒有證據的話,又沒辦法采用強製手段…”
甘雨聽完,神色平靜,似乎早已司空見慣:“原來如此,並不少見。商人為了錢,總會做些利欲熏心的事。”
慧心眼中燃起一絲希望:“那麼,前輩你有什麼解決的方法嗎?”
甘雨沉吟片刻,胸有成竹地說道:“自然有,類似的事件我處理過成百上千次,讓我想想這次該用什麼方法…”
熒心中不禁感歎:這就是千年級的工作經驗嗎…
甘雨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嗯…這次就選用這種方法吧——「最了解一個人的,往往是他的敵人。」”
慧心有些不解:“欸?”
甘雨解釋道:“在我的印象裡,「榮發商鋪」和「萬有鋪子」在商品類彆和市場劃分上,一直存在競爭的關係…既然如此…”
慧心瞬間領悟,恍然大悟:“既然如此…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甘雨前輩!”
熒還有些沒跟上思路,心中暗道:我還沒明白…是要讓他們相互揭發?
慧心已經肯定地對熒說道:“甘雨前輩的意思,是要讓他們相互揭發。”
甘雨點了點頭,隨即做出了安排:“我們先去「萬有鋪子」吧,記得老板叫…博來,對吧?”
慧心立刻應道:“嗯,是的,請跟我來!”
一行人很快便來到了“萬有鋪子”的店前,見到了老板博來。
博來一眼就認出了熒,又看了看甘雨和慧心,臉上立刻堆起了商人特有的笑容:“喲,之前見過的旅行者,還有兩位…你們是從月海亭來的吧?嗬嗬,莫非有什麼大訂單,要恩賜給我?”
甘雨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您多慮了,博來先生。目前為止「萬有鋪子」的信用,還不足以直接接受來自月海亭的大訂單啊。就算有這樣的機會,想必也一定會落在「榮發商鋪」那邊。”
博來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什麼!「榮發商鋪」?”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又像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聲音都拔高了幾分,“可惡…東升那小子,憑什麼便宜都要讓他搶了去…”
甘雨繼續用平淡的語氣說道:“嗯,「榮發商鋪」的信用一直非常良好,而且從每年的報稅情況看,也都十分積極主動…”
“嗬嗬嗬…報稅?積極主動?”博來發出一陣冷笑,打斷了甘雨的話。
甘雨故作疑惑地問:“嗯?博來先生剛才的意思是?”
博來像是被點燃了引線,毫不客氣地說道:“你們彆上當,就那小子的一肚子壞水,我最清楚不過了。不信你把他們店的稅單給我看看,我準能找出什麼岔子的。”
甘雨順勢追問:“你對「榮發商鋪」的經營情況那麼了解?”
博來咬牙切齒地說道:“當然!每一筆他們家的生意,都恨得我咬牙切齒!看到那小子掙錢,比我自己虧錢還難受!”
熒心中暗道:這就是「競爭關係」嗎?你也太小心眼了吧!
甘雨將一份文件推到博來麵前,語氣平靜地說道:“那麼,這份稅單請過目吧,根據你反映的情況,我們會對「榮發商鋪」的信用重新進行評估。”
博來立刻來了精神,搓著手接過稅單:“好的好的,我一定仔仔細細地過目…一條一條,一字一字…”
他花了一點時間,將那份稅單反複查看,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期待,漸漸變成了得意的獰笑。
“有了!有了有了!”他猛地一拍桌子,指著稅單上的空白處叫道,“年初從「範木堂」那裡進貨的高檔木質家具呢?他還故意在我麵前炫耀過!瞧瞧這稅單,隻字未提!利潤全被那小子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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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心看著稅單,若有所思:“原來如此,他似乎把這筆買賣的所有相關憑證全都處理掉了…怪不得查不出…”
博來哼了一聲,滿臉幸災樂禍:“哼,我就說…果然沒讓我失望,我已經等不及看他窘迫的樣子了。”
慧心有些擔憂地問:“不過前輩…即便如此,他也還是可以矢口否認做過這筆生意呀?”
甘雨點了點頭,似乎早有預料:“嗯,可即便他銷毀了所有證據,我相信貨源「範木堂」那裡還是會留下些什麼的…”
“對!”博來立刻附和道,“「範木堂」的路老爺子可不會聽東升的安排,路爺那裡準還留有收據。”
甘雨起身說道:“希望如此吧,那我們去一趟「範木堂」好了,應該在輕策莊附近。謝謝你的揭發行為,博來先生。”
博來笑得合不攏嘴:“欸,舉手之勞,請各位找到證據以後從嚴處理他,就是對我最好的感謝。”
慧心有些為難地說道:“要去輕策莊的話,我恐怕…”
甘雨溫和地打斷了她:“沒關係,慧心這邊還有工作,不方便離開璃月港吧?這一趟我們去就好。”
慧心感激地看著甘雨:“嗯,前輩真是善解人意…雖然很不好意思,但還是不得不麻煩幾位了。”
一行人告彆了慧心與博來,動身前往輕策莊。在山清水秀的村落裡,他們很快便找到了“範木堂”和那位手藝精湛的路爺。路爺看到幾人,放下了手中的木活,笑嗬嗬地說道:“歡迎歡迎,幾位來找我這老木匠是有何意?是要來拜師的話,我倒是很欣慰,可一下子收不了這麼多,不如先當我的養子…”
派蒙躲在熒身後小聲嘀咕:“輕策莊都是些可憐又孤單的老頭子呢。”
“飛著的那個,我可都聽見了!”路爺吹了吹胡子。
“唔哇,對不起!”派蒙連忙藏得更深了。
甘雨上前一步,微笑著說道:“路爺,我們此行是來找您問些事,順帶來探望您。”
路爺擺了擺手,顯得很是通透:“喲,我其實知道,你是從月海亭過來的人吧?「七星」哪裡會顧著我這個老頭子,罷了,意思我懂,你說有什麼要問的吧。”
甘雨莞爾一笑:“嗬嗬,路爺真是直爽。情況是這樣,我們在尋找「榮發商鋪」的東升漏稅的證據…請問年初時候東升來您這裡訂購的家具,是否還有收據或者記錄呢?”
路爺一聽,來了興致:“你說「榮發商鋪」那單生意啊,嗬嗬,那可是單大買賣,我怎麼會不記得。”
甘雨心中一喜:“果然,博來先生說的確實沒錯。那…可否借來收據一用,不然我們無法與東升對證。”
“可以,當然可以。”路爺點了點頭,隨即又歎了口氣,“隻是現在…恐怕有心無力啊。”
派蒙好奇地問:“欸,這話怎麼說?”
路爺指了指西邊的方向:“這邊「範木堂」裡,我隻用來做木匠活和擺放成品。至於舊賬單賬本一類的東西,我都存放在西邊的倉庫裡。可是最近有些煩人的家夥,把我的倉庫給霸占了,趕又趕不走…既然你們也有所求,不如自己到倉庫去把收據取來,也順帶給他們點教訓。”
甘雨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情況我們了解了。”
路爺揮了揮手:“那你們自己解決好了,我就先回去忙活了。”
派蒙立刻鬥誌昂揚起來:“奪回倉庫,找到收據…是武鬥派出場的時候了!”
然而,甘雨卻忽然抬手,攔住了眾人,眼神變得銳利起來:“等一下,我好像看到…不懷好意的家夥了,就在那邊。”
派蒙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驚呼道:“哦!看穿著…是愚人眾!”
熒的目光也凝重起來,她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撞見愚人眾的成員。
甘雨的神情嚴肅,低聲分析道:“一定是在謀劃什麼對璃月港不利的事情…”
派蒙立刻聯想起來,揮舞著小拳頭:“說不定占據了路爺倉庫的壞蛋,就是他們!”
熒有些遲疑,輕聲說:“可是…真的不先觀察一下嗎?”
甘雨搖了搖頭,語氣堅定:“自上次魔神進攻港口的事件發生之後,愚人眾的風評已在璃月降至低穀。在境內與愚人眾發生些小衝突,是不會引發什麼嚴肅的外交問題的,這點請放心。”她深吸一口氣,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況且…我已經感受到了此人的惡意,這是…作為「七星秘書」的直覺。”
派蒙一聽,立刻來了精神:“既然如此,那還等什麼?我們去揍他一頓吧!”
說罷,幾人便朝著那名愚人眾先遣隊成員走了過去。那冰胖正背對著他們,似乎在研究著路邊的灌木,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動靜。
甘雨二話不說,拉開弓弦,一支凝聚著冰霜寒氣的箭矢瞬間射出,精準地在那冰胖子腳邊炸開,凍住了他前進的道路。
突如其來的攻擊讓那冰胖子嚇了一跳,他笨拙地轉過身,看到氣勢洶洶的幾人,用憨厚的聲音結結巴巴地說道:“咳咳…你們這些…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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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他說完,左鈺便已一步踏出,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金色光芒。那冰胖子隻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壓當頭罩下,仿佛被一座無形的大山壓住了肩膀,雙腿一軟,竟直接癱坐在了地上,手中的冰霜噴射器也脫手而出,滾到了一邊。
甘雨看著這立竿見影的效果,滿意地點了點頭,上前一步冷聲說道:“苦頭應該吃得差不多了,該好好交待你們的計劃了吧?”
那冰胖一臉茫然,連連擺手:“計劃…什麼計劃?”
甘雨的語氣更冷了幾分:“剛才隻是教訓,不是逼供,這一點請你注意。但是,如果你一直掩蓋你們的預謀,對璃月不利…那麼我將不惜采用一些不那麼客氣的辦法…”
熒在一旁看著冰胖子那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心中暗道:其實已經很不客氣了…但她還是配合地喝道:“快老實交代!”
冰胖帶著哭腔,委屈地喊道:“真的…沒打算做什麼…”
甘雨皺起眉頭:“沒打算做什麼…那又為何,身為愚人眾部下的你會突然出現在輕策莊的郊外?”
那冰胖子似乎被問到了關鍵,支支吾吾起來:“如果要這麼問的話…確實,我是準備…”
派蒙立刻追問:“準備…?”
“…去采那邊的樹莓。”冰胖子指了指旁邊的灌木叢,聲音小得像蚊子哼。
甘雨愣住了,隨即柳眉倒豎:“唔…我有些出乎意料,你會找這樣無聊的借口。”
冰胖急了,大聲辯解道:“是真的!我難得一大早出來散心,道聽途說這邊有新鮮的莓果…你再想想,我身邊甚至一個同伴都沒有,輕策莊也不過是個養老勝地而已,我能有什麼預謀呢?!”
派蒙湊近看了看他的眼睛,小聲說:“看他的眼神,好像真的很委屈的樣子。”
甘雨的表情也有些動搖,她追問道:“…那「範木堂」的倉庫被占據的事,也和你沒有關係?”
冰胖一臉茫然:“「範木堂」的倉庫?在哪裡?我真的,隻是來采樹莓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