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一級通往地表的石階被踏在腳下,陰冷地底的潮濕與塵封氣息便被徹底拋在了身後。
一股蠻橫的、夾雜著滾燙沙塵的熱浪如同無形的巨牆,迎麵狠狠地撞在每個人的身上。
視野被一片刺目到令人流淚的白光所占據,耳邊是風沙永恒不變的、嗚咽般的呼嘯。
他們回來了,回到了這片無垠的、仿佛被神明遺棄的金色沙海。
“嗚啊,還是好熱,和第一次來的時候一樣。”
派蒙用小手在臉頰旁徒勞地扇著風,聲音裡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對酷熱的抱怨。
她像一隻焦躁的蜂鳥,在熒的肩頭盤旋了一圈,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景象,那是一片與周圍的荒蕪截然不同的、充滿了生命奇跡的土地。
那裡,正是如今整個須彌無人不知的“神恩綠洲”。
清澈的溪流如同碧綠的絲帶,在豐饒的黑色土地上蜿蜒流淌,滋潤著兩岸繁茂的香辛果樹與棗椰林。
翠綠的草地一直延伸到視線的儘頭,上麵點綴著五顏六色的、隻有在雨林深處才能見到的無相蘭與帕蒂沙蘭。
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芬芳、花朵的甜香與清水的濕潤氣息,與一步之遙的、那片連空氣都在扭曲蒸騰的酷熱沙漠,形成了涇渭分明、卻又無比和諧的壯麗畫卷。
而創造這一切神跡的人,正平靜地站在她們身邊。
左鈺的目光越過這片由他隨手創造的綠洲,投向了遠方那模糊不清的天際線。
對他而言,將一片方圓百裡的沙漠改造成沃土,不過是一次興之所至的、對混沌魔法與現實扭曲法則的小規模應用實驗。
但對這個世界的人們而言,這是神明才會擁有的偉力。
一番連續的委托下來,饒是左鈺也感到了精神上的疲憊。
這和他在穿越前,連續爆肝好幾個小時的開放世界遊戲任務後的感覺,如出一轍。
身體素質早已今非昔比,哪怕是派蒙,在兔符咒的加持下,體力也遠超常人,但這種精神上的倦怠,卻難以避免。
尤其是帶著幾個行動緩慢的學者,在擴大了百倍的真實地圖上奔波,更是將原本幾小時就能完成的“沙漠書”,硬生生拖成了一場漫長的拉力賽。
要是隻有他們三個,一個傳送術,一個救援者戰甲,一個自帶飛行,想去哪裡都不過是轉瞬之間。
“也不知道婕德和提爾紮德現在怎麼樣了…有點在意。”
派蒙的聲音將熒的思緒拉了回來。
熒輕輕頷首,那雙金色的眼眸中也流露出一絲懷念。
那段在地下遺跡中的冒險,雖然充滿了危險與紛爭,卻也讓他們與那對性格迥異的父女、以及那個膽小又自大的學者,結下了難以言喻的羈絆。
她輕聲說道:“應該都很好。”
在她心中,那段旅途的終點,哲伯萊勒最終將女兒擁入懷中的場景,還曆曆在目。
她相信,在那之後,他們一定會迎來新的生活。
“總會再見的。”
左鈺溫和地開口,仿佛看穿了熒心中所想。
對他來說,提瓦特的世界線如同早已鋪開的卷軸,他知道婕德的冒險遠未結束,而提爾紮德,也終將以自己的方式在學術的道路上繼續前行。
“嗯…雖然沒什麼根據,但我也是這麼覺得的。”
派蒙用力地點了點頭,重新恢複了元氣。
“畢竟經過了上次的考古,他們的性格應該會變沉穩一些,也就是所謂的長大吧。”
熒想起了提爾紮德在遺跡裡抱著筆記瑟瑟發抖、卻又在安全後高談闊論的滑稽模樣,忍不住輕聲說道:“提爾紮德不適合用「長大」這個詞……”
“唔,可是婕德也說過,他有點像小孩子,又哭又鬨的。”
派蒙振振有詞地反駁道。
返回須彌城的路途因為左鈺直接開啟的“秘法之門”而變得無比短暫。
前一秒還是風沙漫天的沙漠綠洲,下一秒,須彌城那標誌性的、融合了自然與智慧的宏偉城門,便已近在眼前。
城門前的風,裹挾著香料的芬芳、典籍的陳舊氣息與遠處沙礫的乾燥味道,形成了一種獨屬於智慧之城的獨特氛圍。
“喂!納西妲!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
派蒙的驚呼聲,驚飛了城門簷角幾隻正在打盹的鴿子。
隻見一個嬌小的身影正蹲坐在門口那巨大的石獅子旁,用一根小樹枝,百無聊賴地戳著地上的苔蘚。
聽到呼喚,那少女緩緩抬起頭,一雙澄澈的、如同最上等翡翠般的眼瞳中,清晰地映出了旅行者和她那漂浮著的應急食品的身影。
“有陣子沒見了。”
納西妲站起身,臉上露出溫和的笑靨,但那笑意裡,卻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困惑與悵然。
“拯救世界樹之後,我一直在整理那些回歸的記憶,但總感覺,像是在一片被晨間霧靄籠罩的星圖裡尋找一顆特定的星星——明明知道它就在那裡,卻怎麼也看不真切,總覺得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被遺忘在了時光的褶皺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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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說著,一邊攤開白皙的手掌,一枚流轉著柔和草元素微光的翠綠色晶體,靜靜地懸浮在她掌心之上。
“這是前些天,我在淨善宮一處從未被發現的密室裡找到的。”
那晶體的造型並不規整,像是一塊未經雕琢的天然寶石,表麵卻異常光滑,泛著一層如同沉睡生物心跳般的、有節奏的漣漪。
“裡麵的力量與我同源,但又多了一份更加古老、更加溫暾的感覺,像是在陽光下沉睡了千萬年的種子。”
派蒙好奇地湊了過去,小腦袋幾乎要貼到那枚晶體上。
就在她靠近的瞬間,那晶體仿佛受到了某種感應,突然迸發出一陣細碎的光點。
那些光點如同有生命的螢火蟲,在派蒙的掌心上方盤旋、彙聚,最終,竟凝聚成一個極其模糊的、但依稀可以辨認的龍形輪廓。
“哇!這是什麼?它好像…變成了一條龍的樣子!”
熒也湊近細看,那龍形輪廓雖然模糊,卻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磅礴而又古老的生命氣息。
她暗自思忖,這難道與須彌那些更加古老的、關於三神共治時代的神話傳說有關?
左鈺的眼神微微一凝,心中卻是了然。
果然,那條古龍的劇情,要開始了。這枚晶體,正是通往後續一切謎團的鑰匙。
這枚晶體,正是通往後續一切謎團的鑰匙,而那龍形的輪廓,無疑指向了那條沉睡在地底的古龍。
他正準備開口,用一些看似不經意的提問來引導話題,一陣急促而又混亂的元素波動,卻猛地從城門方向傳來。
“快攔住它!彆讓它闖進城裡!”
伴隨著衛兵萊斯驚慌的喊聲,一隻通體水藍、頭頂菌帽劇烈顫抖的浮遊水蕈獸,竟不顧一切地撞開了衛兵的阻攔,踉踉蹌蹌地衝了過來。
它的觸須劇烈地收縮、震顫,口中發出一種頻率極度紊亂的、如同悲鳴般的嗡鳴聲。
“草神大人,魔物不該靠近聖城!”
萊斯握緊了手中的長柄武器,快步追了上來,神情緊張地擋在納西妲身前,卻被納西da抬手製止了。
“它在傳遞恐懼。”
少女閉上了雙眼,眉心處那神之眼的紋樣悄然亮起,一層淡淡的綠色光暈以她為中心擴散開來。
“不同生命的語言或許存在隔閡,但最本源的情緒,卻是共通的橋梁。”
在那混亂的音波之中,納西妲的感知中,清晰地浮現出了一幅幅破碎的畫麵。
一片閃爍著幽藍色熒光的蕨叢深處,一隻與眼前這隻一模一樣的浮遊水蕈獸,正無力地倒在地上。
它的身旁,是一個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由純粹的黑暗元素力構成的黑色空洞,正如同貪婪的漩渦,不斷吞噬著它身上的生命光芒。
它的軀體,如同一個被戳了無數孔洞的漏篩,光芒正從那些孔洞中飛速流失。
“它在向我們求救,”納西妲睜開眼,翡翠色的瞳孔中倒映著那隻焦急的水蕈獸,“它在請求我們,跟它走。”
跟隨著那隻焦急的水蕈獸,三人一神離開了繁華的須彌城,向著城郊一片潮濕的密林走去。
穿行在沒過腳踝的淺灘與濕滑的苔蘚之間,納西妲一邊走,一邊隨腳踢開了一顆從草叢裡滾出來的、圓滾滾的蕈獸孢子。
“在它們這些單純的元素生命眼中,人類揮舞刀劍的姿態,與那些捕食它們的猛獸並沒有本質區彆,所以,它們已經習慣了先發製人地進行攻擊。”
“那不就和丘丘人差不多嘛,一見麵就打過來。”
派蒙躲在熒的身後,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小聲地嘀咕道。
“不,還是有區彆的。”
納西妲在一隻正滴溜溜旋轉著、仿佛在跳舞的旋轉雷蕈獸前停下了腳步。
“丘丘人擁有部落,擁有傳承下來的、雖然模糊但確實存在的記憶。而蕈獸,則更依賴於純粹的元素本能和對外界氣息的感知——就像這隻水蕈獸,它能清晰地感知到我體內親和的草元素力,所以才會不顧一切地向我求救。”
她的話音未落,那隻原本還在自顧自旋轉的雷蕈獸,仿佛被他們這些不速之客的闖入激怒,頭頂的菌帽猛地一張,一道耀眼的電流便如同鞭子般,惡狠狠地抽了過來。
“小心!”
納西妲反應極快,她小手一抬,一麵由純粹草元素力構成的、半透明的綠色屏障便瞬間展開。
電光在綠色的光膜上炸開一團細碎的火星,發出“劈啪”的輕響,卻未能突破分毫。
左鈺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隻是抬起手指,對著那隻雷蕈獸的方向輕輕一彈。
一縷微不可查的、仿佛由純粹的暗影與混亂編織而成的猩紅色能量,如同毒蛇般悄無聲息地纏繞上了那隻雷蕈獸的身體。
那雷蕈獸攻擊的動作瞬間變得無比僵硬和遲滯,它身上閃耀的電光也隨之紊亂、熄滅,最終“噗通”一聲癱倒在地,渾身抽搐了幾下,便再無聲息。
整個過程快得甚至連熒都沒來得及拔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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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它怎麼自己倒下了?”
派蒙困惑地看著那隻突然“罷工”的雷蕈獸。
“大概是能量耗儘了吧。”
左鈺雲淡風輕地說道,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巧合。
納西妲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左鈺,她能感覺到,剛才有一股極其隱晦、卻又無比強大的力量一閃而逝,但那力量的性質卻超出了她的認知範疇。
她沒有多問,隻是繼續跟隨著那隻水蕈獸,向著密林的更深處走去。
熒光蕨叢生的穀地中央,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鬱的、屬於草木腐朽與元素衰敗的氣息。
那隻在幻象中見過的浮遊水蕈獸,正靜靜地倒在地上,身體散發著微弱的、仿佛隨時都會熄滅的熒光,口中發出微不可聞的嗡鳴。
納西妲緩步上前,伸出白皙的指尖,輕輕地觸摸在它那冰冷而又濕滑的外殼上。
下一秒,她那雙翡翠色的瞳孔驟然收縮,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義上的震驚。
“這…這不是蕈類生命體!”
她的聲音裡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愕。
“它的外殼之下,是純粹到極致的元素奔流,而且……”
她嘗試著將一絲自己的草元素力,小心翼翼地注入其中。
就在她的力量接觸到那團能量的瞬間,那團原本即將消散的元素奔流,猛地一顫,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竟重新凝聚起來。
一個空靈而又古老的聲音,直接在眾人的腦海深處響起,讓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草之王…是您,喚醒了我嗎?”
那個自稱為“浮遊水蕈獸?元素生命”的光團,用一種古老的、幾乎已經被遺忘的語言,緩緩地講述起了一段被塵封的曆史。
“我們…來自一個比提瓦特所有史書記載都要更加古老的族群。”
“我們的家園,曾是那位偉大的草之龍腹中的一片永恒綠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