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卷起,如同被激怒的金色巨獸,在無垠的沙海之上咆哮、奔騰。
當那巨大的陰影自地平線的儘頭緩緩升起時,整個世界仿佛都被投入了永恒的黃昏。
它太大了。
大到天空都成了它的背景,大到連綿的沙丘在它麵前,渺小得如同孩童腳下的沙堆。
“我有想過它會很大,但沒想到會這麼大!”
派蒙的尖叫被狂風撕碎,她死死地抓住熒的頭發,小小的身體在狂風中像一片隨時會被吹走的落葉。
那是一條無法用言語形容其偉岸的巨蛇,或者說,是龍。
沙黃色的鱗片上,布滿了如同蛛網般密密麻麻的黑色裂痕,那是禁忌知識長達數百年侵蝕後留下的、無法愈合的醜陋傷疤。
它的身軀是如此的漫長,仿佛能將整個沙漠都覆蓋、纏繞,僅僅是它抬起頭顱的動作,便掀起了足以撕裂鋼鐵的恐怖沙暴。
“那是…阿佩普?”
熒的聲音在狂風中顯得無比渺小,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劍柄,堅固的救援者戰甲在無數沙礫的瘋狂抽打下,發出“劈裡啪啦”的密集聲響,如同暴雨敲打著鐵皮屋頂。
“小小的神明,小小的人類。”
一個低沉、古老、仿佛能引動大地共鳴的聲音,從那遮天蔽日的巨影之中轟然傳來。
那並非單純的聲音,而是混雜了龍語與元素奔流的意誌,每一個音節都帶著令人靈魂戰栗的威壓。
“離開我的領地。”
伴隨著這句驅逐令,更加狂暴的龍息掀起了如同海嘯般的沙牆,狠狠地拍向眾人。
“我們是來救你的!”
納西妲撐開草元素構成的堅固屏障,將那毀滅性的沙暴儘數擋下,她仰起頭,對著那巨大的龍影高聲喊道。
回應她的,是更加猛烈、更加狂暴的元素風暴,以及那充滿了無儘嘲弄與痛苦的咆哮。
“救我?”
“當年赤王吞下禁忌知識,自我毀滅之時,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神明,又在哪裡?”
沙礫之中,透出點點不祥的黑色結晶微光,那是濃鬱到已經開始物質化的禁忌之力。
“我吸收了他散逸的力量,也繼承了他那份無儘的痛苦,換來的,卻隻是一具日漸殘破的身軀和永無止境的折磨!”
“現在,你這新生的草之神,卻想讓我對你感恩戴德?”
那隻一直引路的元素生命,此刻卻不顧一切地衝到了最前方,它周身的光芒劇烈地閃爍著,用儘全力發出了飽含著思念與渴望的意念。
“阿佩普大人!請息怒!您腹中的子民,在等待著回家!”
“回家?”
阿佩普的巨影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它猛地甩動那如同山脈般的巨尾,掀起的沙牆瞬間便將那渺小的元素生命狠狠地拍飛了出去。
“我的腹中,早已變成了禁忌知識滋生的死域!”
“它們,早就該和那些被遺忘的曆史一樣,徹底消亡了!”
就在此時,周圍的黃沙突然劇烈地翻湧起來。
數十隻被阿佩普體內的禁忌知識徹底汙染的元素生命,從沙地之下猛地鑽了出來。
它們的形態早已扭曲,有的長出了多餘的、不斷抽搐的觸須,有的菌帽上則長滿了如同眼球般的黑色瘤體,它們發出非人的、充滿了痛苦與瘋狂的嘶吼,朝著眾人猛衝而來。
“它們是被‘火種’的氣息吸引過來的同族!”那隻被拍飛的浮遊水蕈獸?元素生命在遠處焦急地喊道。
熒不再猶豫,她揮舞著長劍,一道金色的劍光如同流星般斬向一隻衝在最前的陸行岩元素生命。
然而,當鋒利的劍刃接觸到那魔物身體的瞬間,一股黑色的、如同墨汁般的能量順著劍身蔓延而上,熒手中的長劍竟被瞬間腐蝕出了一塊難看的黑斑!
“彆殺它們!用元素力淨化!”
納西妲急切地高呼,她雙手合十,屬於智慧之神的權能轟然展開。
“心識蘊藏之所!”
一座宏偉的、由純粹草元素構成的綠色神殿虛影拔地而起,將整個戰場籠罩其中。
一道道綠色的光網從天而降,那些被汙染的元素生命在光網的籠罩下,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身體痛苦地翻滾著,一絲絲黑色的氣息被強行從它們體內剝離出來。
“看我的!”
派蒙也趁此機會,從自己的異空間裡掏出一塊流明石,用力地朝著魔物最密集的地方丟了過去。
柔和的光芒綻放,被光芒照耀到的魔物,身上的黑絲如同遇到了克星,迅速剝落,露出了它們原本那純淨的綠色光膜。
“淨化需要時間,這些被汙染的生命體太多了。”
左鈺平靜地看著眼前的戰局,他知道,常規的淨化手段效率太低。
他向前踏出一步,緩緩抬起右手。
“聖光啊,請賜予我滌淨之力!”
他的掌心之中,一輪小型的、散發著無儘光與熱的金色太陽冉冉升起。
“奉獻!”
他將那輪“太陽”輕輕向著地麵一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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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金色的神聖烈焰以他為中心,如同決堤的洪流,向著四麵八方席卷而去,瞬間將整個戰場化作了一片燃燒的金色海洋。
那些被汙染的元素生命,在接觸到這股至陽至剛的神聖火焰的瞬間,便如同被投入熔爐的冰雪,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被徹底氣化,消散得無影無蹤。
“吼——!”
眼看著自己的“造物”被如此輕易地淨化,阿佩普的巨影發出了震天的怒吼。
它猛地張開那足以吞噬山脈的巨口,無儘的禁忌知識在它的喉間瘋狂彙聚、壓縮,最終,形成了一顆散發著絕對死亡氣息的、漆黑如黑洞般的能量球。
“快跑!那是被高度濃縮的禁忌知識!一旦被命中,靈魂都會被瞬間抹除!”
納西妲的臉色驟然變得慘白,她能感覺到,那顆黑球中所蘊含的,是足以汙染整個須彌的恐怖力量。
千鈞一發之際,那些剛剛被淨化、恢複了神智的元素生命們,卻做出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舉動。
它們義無反顧地衝到了眾人的身前,周身爆發出此生最璀璨的光芒,化作一個巨大的、由純粹生命能量構成的光繭,將眾人牢牢地守護在其中。
下一秒,那顆漆黑的能量球,轟然落下。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沒有撕裂空間的衝擊波。
當那極致的黑暗與那極致的生命碰撞在一起時,整個世界都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光與暗的交界處,空間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如同玻璃般破碎的扭曲姿態。
當光芒散去,沙塵遮蔽了天空。
那巨大的光繭,連同那些勇敢的元素生命們,已經徹底碎裂,化作了漫天的、如同星辰般璀璨的點點熒光。
“它們……”
熒伸出手,接住了一片緩緩飄落的熒光,那光點在她的掌心停留了片刻,便徹底消散了。
就在眾人為這悲壯的犧牲而感到沉痛時,那些消散的熒光,卻並未徹底消失。
它們如同受到了某種指引,在半空中重新彙聚,化作一條明亮的光帶,筆直地指向了沙漠深處,一處被風蝕得如同巨獸骸骨的峽穀。
“這是…同族的指引!”那隻幸存的浮遊水蕈獸?元素生命顫抖著說道,“它們用自己最後的力量,為我們指明了通往守護者核心的道路!”
眾人不再猶豫,跟隨著那條由生命之光構成的光帶,進入了幽深的峽穀。
峽穀的岩壁之上,刻滿了無數古老而又晦澀的符文,仿佛在訴說著一段被遺忘的曆史。
納西妲伸出手指,輕輕地撫摸著那些冰涼的紋路,一段段屬於阿佩普的、充滿了痛苦與悲憤的記憶碎片,湧入了她的腦海。
“這是阿佩普的記憶……”
“‘龍王尼伯龍根曾帶領我們反抗高天之上的天理,我們戰敗了,被剝奪了掌控七種元素的力量……’”
“‘為了尋找足以與之抗衡的力量,我在世界的邊緣,找到了那份被放逐的禁忌知識……’”
“‘但我還未將其完全掌握,便被天空島降下的巨釘重傷,隻能將這不祥的力量,封存在自己的體內,陷入了長達數千年的沉睡……’”
峽穀的儘頭,是一個巨大無比的、由純粹元素力構成的、不斷旋轉著的能量漩渦。
“這是阿佩普的核心入口嗎?”派蒙驚呼道,她能感覺到,那漩渦之中,蘊含著足以撕碎一切的恐怖力量。
納西妲凝重地點了點頭,然而,就在此時,她手中那枚被稱為“火種”的翠綠色晶體,突然發出一聲清脆的悲鳴,表麵迸裂出數道清晰的裂痕!
“不好!‘火種’因為剛才的神力消耗過度,變得不穩定了!”
她看著那不斷旋轉的漩渦,翠綠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容置疑的決絕。
“派蒙,旅行者,左鈺先生,看來,我需要代替‘火種’,親自去激活它的核心了。”
“不行!”
派蒙瞬間就明白了她話中的含義,她猛地衝上前,死死地抓住納西妲的衣角,聲音裡帶上了哭腔。
“我聽那個元素生命說過!那樣的話,你會變回最初的、沒有任何力量和記憶的小草形態的!我不要你忘記我們!”
“這是身為智慧之神,必須承擔的責任。”
納西妲微笑著,輕輕地摸了摸派蒙的頭,眼神卻無比堅定。
就在她準備掙脫派蒙,投身於那能量漩渦之時,一隻溫暖的手掌,輕輕地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不必如此。”
左鈺的聲音平靜而又令人安心。
他走到那枚已經瀕臨破碎的晶體前,伸出手指,指尖上,一縷由無數玄奧符文構成的、仿佛蘊含著時間與空間奧秘的奧術能量,悄然流轉。
“修複咒。”
他輕聲念道。
那縷奧術能量,如同擁有生命的絲線,溫柔地纏繞上了那枚破碎的晶體。
在眾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晶體上那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裂痕,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愈合、消失,最終恢複了最初那完美無瑕的模樣,甚至比之前更加光彩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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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怎麼可能?”納西妲瞪大了眼睛,她能感覺到,那股力量並非單純的修補,而是從法則的層麵上,將晶體的“存在”,逆轉回了它“未曾破碎”的狀態。
“隻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技巧而已。”左鈺微笑著收回手,對著納西妲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現在,我們可以進去了。”
踏入漩渦的瞬間,一股巨大的、無法抗拒的吸力傳來,將眾人猛地卷入其中。
空間被扭曲、拉長,五光十色的元素流如同湍急的河水,在身邊飛速倒退。
當腳下再次傳來踏足實地的感覺時,他們已經置身於一個奇妙的、完全由生命與草元素構成的廣闊空間之中。
這裡是阿佩普的體內。
然而,他們還來不及仔細觀察這片奇特的空間,一道巨大的、散發著濃鬱生命氣息的墨綠色屏障,便如同高牆般,驟然在他們麵前升起。
緊接著,一個高達十幾米,通體由層層疊疊的、如同巨大酸菜般的草葉覆蓋的類龍型生物,從陰影中緩緩浮現。
它的頭部,生有如同水晶般晶瑩剔透的角突,巨大的身軀笨重而又充滿了壓迫感。
它沒有眼睛,卻散發著一股純粹的、隻為守護而存在的強大意誌。
“那是…阿佩普的…呃,‘白細胞’!”左鈺看著眼前這隻造型清奇的巨大“酸菜龍”,立刻出聲提示道,“它把我們當成了入侵體內的外來病原體,準備要清除我們了。”
話音未落,那隻巨大的守護者便張開了由無數藤蔓構成的巨口,發出一聲沉悶的咆哮,龐大的身軀以一種與其體型不符的、緩慢而又充滿壓迫感的姿態,向著眾人碾壓過來。
它的每一次邁步,都讓整個空間為之震顫。
“小心!它的物理攻擊力非常驚人!”納西妲立刻提醒道。
熒早已拔劍在手,她身形靈巧地向側方一閃,輕鬆躲過了守護者那如同攻城錘般砸下的巨大拳頭。
“轟!”
拳頭砸在地上,激起漫天的草屑與元素光點。
“這家夥的動作好慢,簡直是在給我們留出跳舞的時間!”派蒙躲在遠處,叉著腰吐槽道。
守護者一擊不中,似乎被激怒了,它身上的無數藤蔓如同活過來的毒蛇,從四麵八方,朝著眾人纏繞而來。
“這種程度的攻擊,還不夠看。”
左鈺搖了搖頭,他甚至沒有移動腳步。
“鏡像術!”
他打了個響指,三個與他一模一樣的、由純粹奧術能量構成的幻影,憑空出現在了他身邊。
那些呼嘯而來的藤蔓,精準地纏繞住了三個幻影,卻如同抓住了空氣,毫無阻礙地穿透而過。
“它的攻擊模式太單調了。”左鈺評價道,隨即抬起手,對著那隻巨大的守護者,遙遙一指。
“瓦解射線!”
一道粗大的、閃耀著毀滅性奧術光輝的紫色能量光束,瞬間從他指尖射出,精準地轟擊在了守護者的胸口。
“滋滋——”
守護者那由堅韌草葉構成的身軀,在瓦解射線的麵前,脆弱得如同紙張,瞬間便被貫穿出一個巨大的窟窿。
它發出一聲痛苦的悲鳴,龐大的身軀踉蹌著後退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