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由純粹靈光構築的、象征著“勇者”身份的雙角花冠,在斯露莎的頭頂靜靜懸浮,散發著柔和而又威嚴的光芒。它仿佛與斯露莎的生命融為了一體,隨著她的呼吸微微起伏,每一次閃爍,都讓周圍的空氣中多了一絲純淨的、屬於生命本源的律動。那隻剛剛從淨覺湖中升起的“靈光絕唱”,親昵地繞著她飛舞了一圈,發出一陣如同風鈴般悅耳的鳴音,像是在為同伴的成長而獻上最真摯的祝福,隨後便化作一道純淨的流光,融入了斯露莎手中的“俱利般地鼓”中。
鼓麵上的冰元素標記,在吸收了這股龐大的能量後,瞬間被一層更加溫暖、更加充滿生命力的翠綠色光暈所覆蓋。
“這樣一來,我們就算拿到第一個大靈光了,接下來隻要…”派蒙看著這神奇的一幕,興奮地拍了拍小手。她的話說到一半,卻猛地停住了,小小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標誌性的、恍然大悟又有些懊惱的表情,“等一下,剩下的大靈光在哪裡,我們都還不知道呢!”
“這個爾等不用擔心,”斯露莎感受著體內湧動的、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臉上洋溢著難以抑製的自信。她驕傲地挺起小小的胸膛,那份屬於花靈勇者的威儀,讓她看起來確實比之前可靠了許多,“我早已命‘納蘇勒阿’為此事準備多時了,剩下四個‘靈光絕唱’的所在,早就已經搞清楚了。”
她用一種不容置喙的語氣,仿佛在宣布一個既定的事實:“接下來隻要讓‘納蘇勒阿’為我們領路便好。”
“唔…”派蒙的小臉上卻寫滿了猶豫。
“怎麼,你們該不會是在質疑我的判斷吧?”斯露莎立刻察覺到了這份不信任,剛剛因為獲得新力量而高漲的情緒,頓時又被潑了一盆冷水。
“這個嘛…雖然斯露莎這麼說,不過總感覺那先朱那的文獻不怎麼靠譜的樣子。”派蒙撓了撓頭,將心中的擔憂說了出來。她還清楚地記得,那先朱那之前是如何狂熱地鼓吹著犧牲,又是如何理所當然地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斯露莎身上,這種偏執的人,他的研究真的能信嗎?
“哼,這次與鼓的事情不同,‘靈光絕唱’相關的情報並非出於矯論團的傳承,而是‘納蘇勒阿’辛苦搜集考究而來。”斯露莎立刻為自己的“盟友”辯護,雖然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她的這份辯護,更多的是為了維護自己剛剛建立起來的“勇者”權威,“除了被封禁在遺跡中的之外,剩餘幾處我也都曾親自確認過,絕不會有什麼差錯。”
她斜睨了派蒙一眼,再次擺出了那副高傲的姿態:“白飄飄你就放心好了,如今我已經是命定之‘勇者’了,豈會犯這樣的錯誤?”
左鈺在一旁靜靜地聽著,臉上掛著一絲溫和的微笑。他自然知道那先朱那的情報來源是何處,也清楚那份情報的背後,隱藏著愚人眾那雙貪婪而又充滿了算計的眼睛。但他沒有點破,因為他更清楚,有些路,必須讓斯露莎自己去走,有些跟頭,也必須讓她自己去摔。隻有親眼見證過背叛與謊言,她才能真正理解“信任”與“責任”的重量。
“那好吧…雖然還是不太放心,不過去問問那先朱那應該也沒有什麼壞處,他不是還說要跟我們在營地會合嗎?”派蒙見斯露莎如此堅持,也隻能無奈地妥協。
“無需考慮那麼多,爾等隻要乖乖跟著我,好好記錄我的功績便好。”斯露莎滿意地點了點頭,再次化作一道紅色的流光,向著矯論團的營地飛去。
當眾人再次回到那座隱藏於鐵穆山中的簡陋營地時,那先朱那早已等候多時。他看到煥然一新的斯露莎,尤其是她頭頂那頂象征著無上權能的雙角花冠時,那張總是布滿陰鬱的臉上,瞬間爆發出一種近乎癲狂的狂喜與崇拜。
他快步迎上前來,深深地一躬,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斯露莎大人…您如今的身姿真是令人驚歎…”他的目光,如同最虔誠的信徒在瞻仰神跡,充滿了敬畏與狂熱,“看您的樣子,想必是已經獲得眾花靈的認可,加冕成為花靈族的‘勇者’了。”
“不必驚歎,人類。這原本即是吾命定之事。”斯露莎坦然地接受了他的禮拜,那份屬於勇者的威儀,讓她看起來不再像個鬨彆扭的孩子,而是真正擁有了與身份相匹配的氣度。
“當然,當然,不過這般威儀,果然不愧是將要取得‘靈光絕唱’,熄滅‘焚真之天象’的靈光尊使。”那先朱那的讚美之詞如同不要錢一般地湧出,他的眼中,燃燒著對即將到來的“偉業”的無限期盼。
“哼哼,你這話倒是很適合寫進吾之讚美詩裡!”斯露莎聽到這番恭維,顯然十分受用,高興得在空中轉了個圈。
“唔…看到那先朱那還是這個樣子,也不知道應不應該高興。”派蒙在一旁小聲地嘀咕,她總覺得這個人的狂熱,讓她感到有些不安。
“啊,‘謁頌主’和派蒙,這次的事情也得感謝你們。”那先朱那這才將注意力分給了旁人,他對著左鈺和熒點了點頭,語氣中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認可,“雖說你們的功勞不過是尊使大人功業的餘暉,不過斯露莎大人能夠順利拿到花冠,也算是有你們的苦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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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是這樣啦,不過我就當這是你感謝彆人的方式好了!”派蒙撇了撇嘴,懶得跟他計較這些。
“哈哈,接下來我們就得去尋找‘靈光絕唱’了,然後便可以進行期待已久的儀式了。”那先朱那興奮地搓著手,他看向那麵被熒背在身後的、已經吸收了一道靈光絕唱的俱利般地鼓,眼神中充滿了貪婪與渴望,“說到‘靈光絕唱’,那可是與吾等矯論團的命運大有乾係之物…”
熒的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她不喜歡那先朱那的眼神,那眼神讓她想起了某些同樣對不屬於自己的力量抱有覬覦之心的敵人。她淡淡地開口,打斷了那先朱那的自我陶醉:“又到講故事的時間了嗎?”
“不過祖爾宛不是說,矯論團的人應該不知道‘靈光絕唱’的存在才對嗎?”派蒙緊跟著將祖爾宛的疑問拋了出來,她用懷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著那先朱那。
那先朱那聞言,臉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但很快便恢複了正常。他坦然地承認道:“確實,矯論團關於這些古代儀式的傳承早就斷絕了,如果隻靠傳承,就連‘離渡之儀’都還籠罩在傳說當中呢。”
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種混合了自得與神秘的表情:“但我偶然從一位淵博的學者那裡得到了一大批散佚已久的文獻,‘靈光絕唱’的情報也是從中得來。”
左鈺靜靜地聽著,那雙仿佛能洞悉萬物本源的眼眸中,沒有絲毫波瀾。在那先朱那狂熱的話語背後,他清晰地“看”到了一條由謊言與誘導編織而成的、通往深淵的線索,而線的另一端,正係在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戴著滑稽麵具的組織身上。
“那些文獻中記錄了很多在矯論團所傳承的頌歌中不曾記載的事情,也是因此我才燃起了複興矯論團的雄心。”那先朱那的聲音裡充滿了對未來的無限憧憬,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早已成為了彆人棋盤上的一顆棋子。
“不過矯論團的傳承感覺就很不靠譜了,其他不知道從哪來的文獻,聽上去就更加沒辦法放心了吧!”派蒙的直覺再次發出了警報,她毫不客氣地指出了其中的邏輯漏洞。
“好了,這些細枝末節可不適宜載入我的頌歌。”斯露莎卻在此刻打斷了派蒙的質疑,她顯然更願意相信那個能讓她迅速實現“偉業”的捷徑,“所謂百聞不如一見,與其在此糾結情報的真偽,不如親自前往調查一番。”
她再次抬起頭,望向那片依舊在流淌著汙穢的天空,語氣中充滿了緊迫感:“況且若是再不奉上犧牲拯救大地,後人讀到這些篇章時,難免要懷疑我是個惰怠之靈。”
“怎麼會,我想絕不會有這樣的輕慢之徒。”那先朱那立刻恭敬地附和道。
“我想想,斯露莎的意思應該是想說我們得趕緊去搜集大靈光了吧。”派蒙歎了口氣,感覺自己越來越能理解這個小家夥的腦回路了。她忽然反應過來,氣鼓鼓地跺了跺腳,“等等…我怎麼成了斯露莎翻譯器了!”
“哼,沒想到竟然是白飄飄最識吾意。”斯露莎得意地輕哼一聲。
“既然是尊使大人之命,那麼就由我為你們帶路吧。”那先朱那立刻接過了話頭,他拍了拍胸脯,臉上充滿了自信,“看上去你們已經拿到了一個‘靈光絕唱’,恰好剩下四個‘靈光絕唱’的所在我也已經調查清楚了。”
他看了一眼周圍那些被灰色晶石侵蝕的土地,語氣中帶上了一絲學者般的自負:“雖然那些地下的遺跡我也未曾親至,不過看過這麼多的文獻,我對它們就如同對這營地一般得熟悉。”
“是誇張的說法吧。”熒的語氣平淡,卻像一根針,精準地戳破了他那浮誇的自信。
“聽上去還真是可靠。”左鈺也微笑著補充了一句,隻是那笑容的背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對即將上演的好戲的期待。
“哈哈,‘靈光絕唱’對於我來說也算是誌在必得呢。畢竟花了這麼多的工夫…”那先朱那乾笑了兩聲,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話有些說得太滿了,他連忙轉移話題,“咳…無關的話題就不說了,總之幾位就請隨我來吧。”
在那先朱那的帶領下,一行人穿過了數個被遺忘的、充滿了殘垣斷壁的沙漠遺跡。每一次,當遇到被巨大機關或者崩塌的岩石所阻擋的道路時,不等那先朱那開始他那套繁瑣的、基於“文獻考究”的破解方法,左鈺便會隨意地抬起手。
時而,是空間被無形的力量折疊,一道流光溢彩的秘法之門直接出現在障礙物的另一端;時而,是崩塌的巨石在柔和的奧術光輝中分解重組,自動讓開一條通路;更有甚者,他隻是輕輕地打了一個響指,阻擋在前的巨大遺跡機關便會如同擁有了生命一般,在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中,自行運轉,開啟那塵封了千百年的大門。
那先朱那從最初的震驚,到後來的麻木,最終變成了一種近乎於敬畏的沉默。他開始意識到,眼前這個總是麵帶微笑的男人,他所擁有的力量,早已超出了凡俗的範疇,甚至可能…已經觸及到了他所崇拜的“神明”的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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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露莎的反應則更加直接,她頭頂的花冠光芒閃爍不定,那雙紅寶石般的眼眸死死地盯著左鈺的背影,心中那份屬於“勇者”的驕傲,正在被一種名為“現實”的東西,一點點地碾碎。她開始明白,左鈺之前所說的那些關於“守護”與“生命”的道理,並非是空洞的說教,而是源於一種她完全無法企及的、更高層次的認知與自信。
終於,在收集完另外兩個散落在外的“靈光絕唱”後,他們來到了最後一處目的地。那是一座深埋於地下的、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古代遺跡,其入口處那扇由不知名合金鑄造的巨門,散發著一股冰冷而又充滿了不詳氣息的寒意。
“那麼,就由我為你們打開此處的大門吧。最後的靈光絕唱,便在這座荼訶人的地下工場之中了!”那先朱那站在巨門前,他的眼中再次燃燒起那種熟悉的狂熱。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這曆史性的時刻永遠銘記,“雖然還差最後一步,不過想到馬上就要集齊全部的靈光絕唱了,就連我也開始興奮起來了啊。”
熒看了一眼那扇充滿了壓迫感的巨門,又看了一眼身旁平靜如水的左鈺,心中那份因為未知而產生的些許不安,也隨之消散。她對著那先朱那點了點頭,平靜地說道:“那麼就拜托了。”
“哈哈,為這一刻我可是準備多時了啊。”那先朱那大笑一聲,他從懷中取出一個造型奇特的、如同齒輪般的裝置,將其嵌入了巨門中央的凹槽之中。
隨著一陣沉悶的、如同遠古巨獸蘇醒般的轟鳴,那扇塵封了至少五百年的巨門,緩緩地向內開啟,露出了一條通往無儘黑暗的幽深通道。
一股混雜著機油、金屬與死亡腐朽氣息的冷風,從通道深處撲麵而來,讓派蒙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眾人走入遺跡,腳下是冰冷的金屬地板,牆壁上鑲嵌著早已熄滅的、不知名的發光晶體。熒從一旁的控製台上,發現了一本被遺棄的、紙頁已經泛黃的研究日誌。
她翻開日誌,借著左鈺指尖亮起的柔和光球,輕聲念出了上麵的內容。
“……雖然因為防衛機關的阻隔,沒能對前一處地下遺跡進行徹底的調查,不過也已經搜集到了足夠震驚世人的資料,此次探索的目標已經基本完成……”
“……不知受何影響,調查團內部關於是否繼續對另一處遺跡進行調查產生了分歧。有些成員提到,他們一直被某種從地下傳來的聲音困擾……”
“……在領隊大人的堅持下,終於決定繼續前進……”
“……克林索爾似乎也完全被遺跡中的知識所俘獲,對於我們進一步的調查行為已不再有任何阻攔……”
“……通過對之前的研究者所留下的記錄的解讀,我們有了一些意外的收獲……”
“……現在似乎可以斷定,那些突然大量出現在荒漠中的無智性種族,也就是沙漠民誤稱為‘瑪迦’的怪物,正是由那些無辜受災的古國遺民轉化而來……”
念到最後一句時,熒的聲音不由得頓住了。她抬起頭,那雙清澈的金色眼眸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與一種深刻的悲哀。
“古國遺民…變成了怪物?”派蒙的小臉上也寫滿了驚駭,她無法想象,那些在沙漠中與她們為敵的、充滿了攻擊性的魔物,其前身,竟然是和她們一樣的人類。
那先朱那的臉色也變得無比難看,他一把搶過日誌,反複地閱讀著最後那段文字,嘴裡喃喃自語:“不可能…這不可能…‘瑪迦’是汙穢的產物,是與我們為敵的魔物…怎麼可能是…遺民…”
他那套建立在“我們與汙穢的鬥爭”之上的理論,在這一刻,被這本來自過去的日誌,擊得粉碎。
“沒什麼不可能的。”左鈺平靜的聲音,在死寂的通道中響起。他走到熒的身邊,輕輕地將那本日誌合上,目光中帶著一種洞悉了所有悲劇的、深沉的憐憫。
“深淵的力量,其本質便是扭曲與同化。它會侵蝕生命,汙染靈魂,將一切美好的、有序的存在,都拖入無儘的混亂與痛苦之中。”他看著那先朱那失魂落魄的模樣,緩緩說道,“你所看到的‘瑪迦’,便是那些在五百年前的災厄中,被深淵之力徹底汙染,失去了理智與形體,隻剩下最原始的、對生命的憎恨與對血肉的渴望的…可憐人。”
他的話語,像一柄重錘,徹底擊碎了那先朱那心中最後的一絲僥幸。
“所以,我們一直在戰鬥的,我們一直視為死敵的…竟然是…”那先朱那的聲音沙啞,充滿了無儘的悔恨與自我懷疑。
“是受害者。”左鈺替他說出了那個他不敢承認的詞。
“你所信奉的‘爭鬥’,從一開始,就是一場被精心設計的、讓受害者自相殘殺的悲劇。”左鈺看著他,目光平靜,卻又銳利如刀,“而你,那先朱那,你和你那所謂的‘淵博的學者’,不過是這場悲劇最新的、也是最熱心的…推手罷了。”
那先朱那失魂落魄地踉蹌著,他引以為傲的、支撐了他半生的理論與仇恨,在左鈺那平靜而又殘酷的真相麵前,被擊得粉碎。原來他們所憎恨的、與之鬥爭不休的“瑪迦”,並非是天生的汙穢魔物,而是與他們一樣,曾行走於這片大地之上的、坎瑞亞的遺民。一場讓受害者自相殘殺的悲劇,竟被他奉為圭臬,當成了整個學派存在的意義。這種認知上的徹底顛覆,遠比任何刀劍的傷害都要來得痛苦,它抽走了他靈魂的支柱,讓他變成了一具徒有其表的空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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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我們總算是進來了。”他強撐著精神,用一種近乎於夢囈的、乾澀的聲音說道,仿佛想用這種方式來證明自己至少還有作為向導的價值。
眾人已經身處於那座巨大遺跡的內部。這是一個宏偉到令人窒息的中央大廳,冰冷的金屬地板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塵埃,穹頂高聳,如同倒扣的夜空,隻是那些本該閃爍的星辰,早已在五百年的時光中徹底熄滅。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雜了機油、金屬鏽蝕與時間腐朽的獨特氣味,死寂,是這裡唯一的旋律。
派蒙不安地在空中晃了晃,小聲地問道:“看上去這裡像是大廳的樣子,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呢?”